龙队位于京城地下的秘密审讯室，灯光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将冰冷的金属墙壁照得森然反光。
龙队李卫国站在单向玻璃后，脸色比这墙壁还要难看。
他身边的几名副手和审讯专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们动用了整个龙队的情报网络和追踪力量，耗费了无数资源，却连“画家”的影子都没摸到，反而被一个虚假信号源，在自己的地盘里耍得团团转。
可林耀东，这个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外来者，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悄无声息地将画家这个目标，活生生地、完好无损地，扔到了他们的审讯室里。
这感觉，就像是他们用尽了全部力气去砸一堵墙，墙纹丝不动。而林耀东只是走过来，轻轻一碰，那堵墙就轰然倒下。
审讯室内，画家安静地坐在特制的金属椅上。
他依旧穿着那身得体的白色衬衫，戴着金丝眼镜，神态从容得仿佛不是在接受审讯，而是在参加一场学术研讨会。
“老实交代！你知道的一切！”
龙队最资深的审讯专家，代号“老鬼”的男人，声音沙哑地重复着已经问了不下二十遍的问题。他精通微表情心理学，擅长利用言语陷阱和情绪引导，无数罪犯都在他面前崩溃过。
但画家只是微微一笑，甚至还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这位先生，我们能谈谈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吗？我认为，人类所有的认知，都无法超越经验的范畴。”
“你们现在对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试图用你们有限的经验，来揣测一个你们无法理解的世界。这本身，就是一个哲学悖论。”
老鬼的额头，青筋一跳。
又是这样！
无论他们是威逼利诱，还是旁敲侧击，甚至搬出家国大义，对方总能用一种超然的、降维打击般的姿态，将所有问题引向哲学、艺术、或是历史的层面。
他根本就不屑于跟你玩心理战，因为在他的世界观里，你们这些凡人，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
他的心理防线，不是由秘密和谎言构筑的，而是由一套自成体系的、坚不可摧的哲学思想和精英主义的傲慢打造的。
这比任何合金墙壁，都更加坚固。
一个小时后，老鬼带着他手下最精锐的两个组员，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脸上写满了挫败。
“队长……不行。”
老鬼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个人……他就是个疯子，一个有着钢铁意志和天才大脑的疯子。我们的所有技巧，对他都无效。他甚至……能反过来洞察我们的心理弱点。”
李卫国的拳头，在身后悄然握紧。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隔离门，无声地滑开了。
林耀东走了进来。
他没有看李卫国，也没有看那些垂头丧气的专家。他径直走到审讯室门口，推门而入，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单向玻璃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走进房间的男人身上。
……
与此同时，在基地的另一端，一间被无数服务器环绕的数据分析室里。
杨真、梁俊一、林义祥三人，正对着墙上的投影，眉头紧锁。
投影的核心，正是那块从“画家”手中缴获的加密硬盘。
此刻，它的数据结构正以三维立体的形式，展现在三人面前。
那是一个无比复杂、时刻都在进行着无规律变化的动态数据球，表面覆盖着一层流光溢彩、仿佛拥有生命的量子密钥。
“不行！”
林义祥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满眼血丝。
“这东西的加密算法是活的！我们每尝试一种破解路径，它的核心密钥就会发生一次裂变，生成数以亿计的伪装数据。这根本不是加密硬盘，这是一个数据黑洞！”
“对方的技术，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畴。”
梁俊一的脸色也无比凝重，他指着数据球内部一条微弱的能量线。
“看到了吗？这里有自毁协议，和使用者的生命体征绑定。一旦我们强行破解，或者‘画家’本人出现生命危险，这块硬盘里的所有数据，都会在0.01秒内，彻底湮灭。”
杨真沉默地盯着那个数据球，大脑如同最精密的计算机一般飞速运转。
他知道，常规的破解手段，已经彻底宣告无效。他们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僵局。
两边都撞上了同一堵看不见的墙。
……
审讯室内。
林耀东没有说话，他只是拉过一张椅子，在“画家”的对面，静静地坐了下来。
他没有问任何问题，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他只是坐在那里，如同老僧入定。
画家脸上的从容笑意，在林耀东坐下的那一刻，第一次，出现了微小的凝固。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对面的男人气场很强。
但很快，这种感觉就变了。
在他的感知中，对面的林耀东，仿佛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
他变成了一座山，一座巍峨耸立、直插云霄的万仞绝壁，沉默地矗立在他的面前，让他感觉自己渺小如尘埃。
紧接着，那座山又化作了一片海，一片深邃无垠、暗流汹涌的黑色汪洋，每一次呼吸，都掀起能吞噬一切的巨浪，朝着他脆弱的精神世界，无声地、反复地拍击。
最后，山与海都消失了。
对面的男人，变成了一尊端坐于九天之上的帝王。
他高踞于黄金浇筑的王座之上，目光淡漠地垂下，俯瞰着脚下挣扎的众生。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审判，只有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不是酷刑。
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绝对碾压！
画家引以为傲的哲学思辨、他坚不可摧的精英意志、他所信奉的组织、理念、财富……在那种纯粹的、仿佛与生俱来的王者威压面前，都变得那么的可笑、那么的渺小、那么的不堪一击。
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紊乱。
他引以为傲的大脑，第一次出现了空白。他试图去思考，去构建他的逻辑壁垒，但在那如同实质的威压面前，他所有的思想，都像脆弱的沙雕，被一次又一次地冲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审讯室外，李卫国和他的手下们，透过单向玻璃，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没有对话，没有动作，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但他们却能清晰地看到，画家那身洁白的衬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汗水浸透。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张永远挂着从容微笑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精神压力，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终于，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无声对峙后。
画家那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彻底崩断了。
他坚信的一切，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赤……道……”
一个无比干涩、破碎的词，如同梦呓般，从他干裂的嘴唇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彻底瘫软在了审讯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彻底掏空。
单向玻璃后，一片死寂。
李卫国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他死死地盯着监控画面里那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喃喃自语：
“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林耀东缓缓站起身，对着耳麦上的微型通讯器，只说了一个词。
“赤道。”
……
数据分析室里。
正陷入苦思的杨真，听到耳机里传来的这个词，眼睛猛地一亮！
就像是迷雾中亮起的一座灯塔！
“是变量！核心变量！”他一声大喝，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了一片残影，“以‘赤道’为初始公钥，代入量子纠缠算法，逆向破解它的动态密钥生成规则！”
瞬间，全息投影上的那个数据黑洞，停止了疯狂的转动！
屏幕上，那如同瀑布般飞速滚动的、令人绝望的伪装数据流，戛然而止！
紧接着，覆盖在数据球表面那层流光溢彩的量子密钥，仿佛遇到了克星，开始迅速变得暗淡、瓦解。
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加密防火墙，在“赤道”这个核心变量的冲击下，如同春日里的冰雪，轰然消融！
“咔哒。”
一声轻响，仿佛是宇宙初开时的第一个音符。
硬盘，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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