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夜灯映暖与指尖微动
除夕的夜里，鞭炮声渐渐稀了，只剩下偶尔几声零星的脆响，落在覆雪的小院里，又很快被寂静吞没。沈砚之从灶房端来温水，刚走到里屋门口，就看见暖炉的光映着床上的身影，心里先软了半截——这是他和陆承骁一起过的第三个年，就算人还没醒，守着这点暖，也不算孤单。
他把水盆放在床头，俯身想帮陆承骁擦手，却想起白天拜年时沾了不少雪水，棉袄的袖口湿了大半，便转身去衣柜翻找干净的内衫。手指刚碰到叠好的布衫，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不是暖炉烧炭的“噼啪”声，也不是窗外风雪的呜咽声，更像是……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沈砚之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好像一下子冲到了头顶。他不敢回头，怕只是自己的错觉，怕空欢喜一场，可耳尖却绷得发紧，连呼吸都放轻了，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又一声。
这次更清晰些，是陆承骁盖着的棉被，被什么东西轻轻顶了一下，布料微微鼓起一个小弧度，又很快平复下去。沈砚之再也忍不住，猛地转过身，目光死死锁在床榻上——陆承骁依旧闭着眼，眼睫安静地垂着，可他放在被子外的那只手，指节却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无意识的抽搐，又像是在努力想要抬起。
“承骁？”沈砚之的声音发颤，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伸手就去抓那只手。指尖刚碰到陆承骁的掌心，就感觉到那只手又动了一下，这次不再是细微的抽搐，而是缓慢地、带着点僵硬地，往他的方向蜷了蜷，像是想抓住什么。
沈砚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攥住那只手，掌心的温度比白天更暖些，连指节的僵硬都好像在慢慢褪去。他俯下身，脸离陆承骁的脸只有咫尺之遥，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睫毛在轻轻颤动，胸口的起伏也比平时快了些，不再是之前那种浅得让人心慌的呼吸。
“我在，承骁，我在这儿。”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陆承骁的手背上，“你再动一下，再看看我，好不好？我等了你好久……”
陆承骁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手又往沈砚之的方向蜷了蜷，这次用了点力气，指尖抓住了沈砚之的袖口，虽然抓得很松，却牢牢地没有松开，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又像是抓住了久别重逢的依靠。
沈砚之不敢动，就这么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死死攥着陆承骁的手，生怕自己一动，这来之不易的动静就会消失。暖炉的光映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陆承骁的指尖还带着点未褪尽的凉，可沈砚之却觉得那点凉里裹着滚烫的暖意，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把这一百五十天的等待都烘得温热。
他想起白天拜年时收下的酥糖，想起灶房里温着的年糕汤，想起雪地里未化的脚印，眼泪掉得更凶，却笑着说：“你看，今天过年，我替你拜了年，还收了好多糖。你要是醒了，我们就吃年糕汤，放你爱吃的红枣，再一起看窗外的雪，好不好？”
陆承骁的眼睫又颤了颤，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可眼睛还是没有睁开。他的手依旧抓着沈砚之的袖口，没有再动，却也没有松开，像是在积蓄力气，又像是在确认身边人的存在。
沈砚之慢慢坐直身子，却没有松开那只手，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擦去脸上的眼泪。他看着陆承骁安静的睡颜，心里满是滚烫的盼头——虽然还没醒，可手会动了，会抓他了，这就够了。
暖炉里的炭还在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窗外的雪偶尔落在窗棂上，留下一点湿痕。沈砚之靠在床边，握着陆承骁的手，一夜未眠。他不敢睡，怕错过陆承骁醒来的瞬间，也怕这难得的动静只是一场梦。
天快亮时，陆承骁的手渐渐松了些，却依旧没有松开他的袖口。沈砚之轻轻揉了揉他的指节，小声说：“不急，我等你，等你醒过来，我们还有好多日子要一起过。”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陆承骁的脸上。沈砚之看着那道光，又看了看交握的手，心里忽然无比笃定——新的一年，他一定会醒的，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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