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据了鬼婆城堡后的几周时间里，这座原本死寂的依山堡垒，渐渐多了几分扭曲的生机。
艾伦握着新购置的，铭刻着粗糙力量符文的双手巨剑，每日雷打不动地在城堡那足够宽敞，但地面坑洼不平的庭院里挥汗如雨。
他渴望变强的信念纯粹而直接，每一次劈砍都带着破风声，仿佛要将过往的软弱与迷茫一并斩断。
新买的负重护腕和镶嵌了劣质能量晶石的训练假人，几乎花掉了他分得的那部分金币的大半，但他毫不在意。
米娅则完美诠释了何为堕落不等于放弃审美。
她为自己量身订购了一套极其靓丽的全身布甲，主体是深邃的暗紫色，但在肩甲、袖口和裙摆边缘，镶嵌了大量细碎的，会折射出迷离光彩的暗影水晶和某种地狱鸟类的华丽翎羽。
当她收敛起那对残破的黑色羽翼时，周身流转的微光与那张依旧带着几分圣洁轮廓的脸庞，足以让不明所以的人误以为是一位降临地狱的圣洁天使。
当然，前提是她不开口说话，以及忽略掉她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讥诮与冷漠。
巴尔似乎终于有了点领主的样子，他用收缴来的财富，招募了几十个低阶的骨魔、怯魔和角魔，勉强组建起了一支看起来歪瓜裂枣，但至少能充门面的守卫队。
城堡大厅里也多了一些摇曳生姿的欲魔侍女，她们端着盛满劣质血酒的托盘，用魅惑的眼神打量着城堡里的几位高层，尤其是那位神秘而平静的法师李维。
而李维，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自己挑选的，位于城堡较高处的一个房间里。
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到远处那条缓缓流淌的冥河支流。
他对外宣称需要安静冥想和研究法术，实则是在通过阿尔法不断分析着地狱的能量结构，并持续关注着巴尔身上那微妙的变化。
是的，变化。
李维的感知何等敏锐，他清晰地察觉到，自从占据这座城堡后，巴尔虽然依旧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他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比起初遇时强盛了不止一筹，甚至连他头顶那对原本短小的犄角，都似乎隐隐长大并锐利了一些。
这种增长并非循序渐进的修炼所得，更像是一种……力量的灌注或唤醒。
“一个看似怯懦，不合群的魔鬼，却能在短时间内实力精进……有趣。”李维指尖把玩着一枚散发着微弱灵魂波动的魂币，这是上次清点战利品时他随手留下的小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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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巴尔再次将众人召集到了充当议事厅的城堡主厅。相比之前的空荡，这里添置了几张粗糙但结实的长桌和椅子，总算有了点议事的样子。
巴尔站在主位前，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焦虑与野心的神色。“各位，”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以往多了几分底气，“我们坐拥这座城堡和这片领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之前找到的那些钱财，艾伦买了装备，米娅做了新衣服，招募守卫和日常开销也花了不少，再这样坐吃山空，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米娅正低头欣赏着自己布甲袖口上新缀的一颗水晶，闻言抬起头，柳眉微蹙：“说得对，钱总是不够花。巴尔，你有什么主意？”她对金钱的敏感度一向很高。
艾伦也停下了下意识擦拭剑柄的动作，目光投向巴尔，显然也很关心这个现实的问题。
李维则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依旧捏着那枚魂币，仿佛在研究上面的纹路，实则将巴尔的每一丝神态变化都收入眼中。
巴尔见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精神一振，走到墙上挂着一幅简陋地图前，指着那条冥河支流说道：“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这条河！虽然只是支流，流量不大，但依然是连接下层位面某些区域的通道之一。以前那鬼婆龟缩在这里，只知道守着城堡，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用力点了点河流经过城堡势力范围的一段：“我的计划是，在这里，建立一个关卡！对所有经过的船只收取过路费！”
“设卡收费？”米娅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已经听到了金币碰撞的悦耳声音，“这主意棒极了！就像物质位面那些贪婪的领主一样！我们收多少？”
艾伦挠了挠头，有些顾虑：“这……会不会引起过往船只的反抗？或者，引来更强大的存在不满？”
巴尔显然早有考虑，他拍了拍胸口，带着一种罕见的自信说道：“反抗？我们如今有城堡，有守卫，还有我们几个！只要不是特别强大的存在，都得掂量掂量！至于更强大的势力……这里本就是三不管地带，只要我们不过分，只收取合理的费用，并且提供一些便利，比如指引航线、提供简单的补给，他们未必会为了这点小钱大动干戈。关键是，我们要把关卡建立起来，把规矩立起来！”
李维适时地开口，声音平和，却切中要害：“建立关卡需要人手、材料和时间。我们目前的人手，维持城堡秩序尚可，要控制河面，恐怕力有未逮。而且，如何定价，如何应对可能的冲突，都需要详细的规划。”
巴尔看向李维，对于这位深藏不露的法师，他现在是又倚重又忌惮。
他连忙说道：“李维先生说得对！人手方面，我们可以再招募一些擅长水战或者有点力气的魔鬼，材料嘛，城堡后面那片黑树林就可以砍伐，我再想办法去邻近的层面购买一些必要的金属和绳索。定价问题，我们可以参考一下其他类似地方的标准，就定……每艘船根据大小，收取一到五枚灾币，或者等值的灵魂棱柱，魔法材料也行！”
提到灵魂棱柱时，巴尔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求，虽然转瞬即逝，但并未逃过李维的感知。
“一到五枚灾币？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了？”米娅撇撇嘴，她觉得还可以更黑心一点。
“刚开始，稳妥为主。”巴尔解释道，“先把名声打出去，让船只习惯在这里缴费。以后……再慢慢调整也不迟。”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带着几分狡黠的魔鬼式笑容，虽然在他那张看似老实的脸上显得有些违和。
艾伦点了点头，觉得巴尔考虑得还算周全：“我负责带人监督建造和以后的守卫工作。”
“那我就负责……嗯，账目和外交吧！”米娅当仁不让地揽下了管钱和与过往船只打交道的活儿，她对自己魅惑谈判的能力颇有信心。
李维微微一笑：“我可以布置一些预警和防御性的法术阵，确保关卡和城堡之间的联络畅通，也能在必要时提供一些……远程支援。”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众人都想起了鬼婆那凄惨的下场，不由得心中一凛。
“太好了！”巴尔兴奋地搓着手，“有各位鼎力相助，我们的冥河收费站一定能成功！这将是我们领地稳定收入的开始！”
计划就此定下。接下来的日子里，城堡变得更加忙碌。艾伦带着新招募的，同样看起来不太聪明的魔鬼守卫们，开始砍伐树木，叮叮当当地建造关卡的基座和了望塔。
米娅则开始翻阅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记载着地狱各种货物价值与谈判技巧的卷轴，并兴致勃勃地设计起了收费凭证的样式——尽管目前可能用不上。
巴尔依旧神出鬼没，时而亲自监督工程进度，时而又钻进自己的房间许久不出。
李维则如他所说，在关卡选址和城堡关键位置，看似随意地铭刻下一些简单的符文。这些符文在其他人看来，只是些基础的警戒或加固法阵，但只有李维知道，其中隐藏着阿尔法用于监控能量流动和数据收集的微观节点。
冥河之上，一座简陋却带着明显恶意的木质关卡，正在缓缓成型。而魔鬼巴尔身上那与日俱增的力量，像是一层迷雾，笼罩在这新生的领地之上。李维站在城堡高处的窗边，看着下方忙碌的景象，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建立秩序，收取费用……巴尔，你究竟是想做一个安分守己的领主，还是另有所图呢？看来值得好好探究一番了。”他指尖的魂币无声地转动着，其内灵魂的哀嚎似乎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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