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装剧里的县城,中间铺着青石板,马走起来哒哒哒的。
现实里的县城,黄土地,到处坑坑洼洼,要是逢下雨天,走不了两步路靴子上就是满脚泥。
观雪在外赶着马车,街边的幼儿笑闹着从街中穿过。
观雪猝不及防的一拽缰绳,林窈差点一头从马车中栽出去。
听到极其明显的一声“咚”,观雪有些担心的询问:“大人,你没事吧?”
林窈指尖轻触额角,疼的直吸冷汗。
小孩的母亲见孩子闯了祸,将人搂在怀里一个劲的道歉。
林窈掀开车帘扬手示意他们离去。
目光落在铁匠铺墙上挂着的铁杠上,突然想到之前在现代刷过的一个视频。
手持两根交叉的铜棒或者铁棒,如果铜棒交叉,说明此时有地下水源,
这中间的原理虽然没人能解释清楚,但是并不妨碍她一试。
她叫停观雪,下了马车,走进铁匠铺子。
热浪裹挟着火星扑面而来,炉膛的火忽明忽暗,温度比外面高了几倍不止,打好的铁器放在后面的架子上,大多都是些镐头剪刀之类的农具。
两个打铁的汉子,一老一少,身上系着皮裙,胡子疯长遮去了大半面容,外露的皮肤比炉火烤炙的油亮发黑,露出坚实有力的臂膀。
年轻些的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客官打点什么?”
“铁杵”林窈用手比划了一下长短:“大概筷子粗细,在一巴掌左右的位置弯曲,但是一定要打磨光滑。”
年轻铁匠有些稀罕:“这是个什么物件,倒是从未见过。”
倒是一旁的师傅搭话:“是寻龙尺吧?我之前倒是见过。”
“不过这可是个精细物件,没点手艺的人可打不了!”
林窈点头又摇头:“原理与寻龙尺相似,但不必那般精细,做两根弯曲且打磨均匀的铁棒即可,铜棒更佳。”
老师傅略一沉吟,点头道:“这话我接下了,你急不急?”
“按顺序十日之后取件,七百文,加急明天出件,一贯四百文。”
林窈是个急性子,况且解决水源问题迫在眉睫,这个法子要是行不通,也好早早寻摸其他法子。
点了加急单,给了一半的钱做定钱,又登记了住所姓名籍贯,作何用途,这些都是要一一登记清楚以待官府查验的。
林窈先报了姓名,登记住所时先是停顿了一下之后才如实道:“位置就登记县衙吧,我如今暂时在那边落脚。”
师徒俩都是一惊,这才意识到面前和他们说了半天话的客人,正是这段时间在富源县搅动风云的新县尊。
两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都是小老百姓,即便经常去县衙登记生铁的数量,常见的也只是些底层的小吏。
遇见稍大些的官都要跪地垂首,不可直视,以免冒犯。
更何况是富源县位于食物链顶端的那一 个。
林窈让二人起身,见两人言谈举止间多有拘束,知道二人畏惧自己的身份,没有多留直接离开了。
第二日上午巳时左右,林窈正在翻阅富源县的县志,了解富源县古往今来行之有效的治理方针。
观雪领着铁匠从外面进来。
老师傅做了一对铜杵,用麻布包着。
林窈拿出来详细端详了一番,确定铜棒粗细匀称,打磨光滑这才满意点头。
命观雪给铁匠结了尾款,就打算带着几名衙役去试试新得的工具。
许伯年常年在富源县周边晃荡,对周边的情况不说了解的一清二楚,也有个七七八八,听林窈说要寻一处距离不远又甚为干旱的村子,他立马就想到了‘春风村’。
别看村名诗情画意,实际上却是四面环山,实打实的干旱,就是春季水量充足些也得走十里路才能打到水,更别说到干涸断流的夏季。
一路走来,天气干燥炎热,叶片被晒的卷曲蔫吧。
随着春风村的位置越来越近,肉眼可见的绿色越来越少,直到最后零星能见几棵正在顽强生长的野草。
土路蜿蜒着进了一个山坳坳里,一排排建在土坡上,由黄土夯实的窑洞映入眼帘。
这一幕对林窈来说无疑是震惊的,许伯年等人却见怪不怪。
凉州干旱,这种在黄土坡上建造的窑洞省时省力,又冬暖夏凉,是凉州人生存的不二选择。
因为林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便没有惊动里正。
只让许伯年拿了两根铜棒,步履稳健得在草多的地方来回走动。
正是大中午,阳光白的刺眼,许伯年脸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嘴巴都干的有些脱皮,他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瓣,眼神因长时间的高温而有些涣散。
正待回去喝口水歇歇,就看见手中的两根铜棒像活了一般,先是颤颤巍巍的晃悠两下,紧接着快速转动交叉在一起。
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凝滞,嘴巴却先一步大喊起来:“动了,它动了!”
剩下几人闻声赶来,林窈亲自用铁锹铲出一个小土包以作标记。
迟铁牛接过许伯年手中的铜棒继续探寻。
几个人隐隐约约感觉林窈应该是在用此物寻找什么东西,但是具体要找何物,几人也不敢问,县尊大人自有自己的主张,他们这些做衙役的只要照做也就是了。
迟铁牛的运气倒是好些,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铜杵就相交了好几次。
林窈看了看天色,大约申时左右,今日要定的点位已经足够,招手让人回来。
从包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饼子,一人发了两个,就着水囊里的水,勉强算是一顿饭。
春风村的村民早就注意到了一行人,但因几人身上都穿着衙役的衣服。
别说凑热闹,就连凑近也不敢。
古代县衙对普通百姓的威慑超乎常人想象,除非万不得已,没人愿意主动跟衙役打交道。
有机灵的村民立马就喊了里正来,里正对这些人的行为也有些不解。
恭谨的凑上来询问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林窈的眼睛倏的一亮。
她正愁点位太多,他们几个人挖起来恐怕得挖到猴年马月,没想到劳动力这就送上门了。
言辞委婉客气的表达了意图,里正虽然有些不明白新来的县令为何异想天开要在此处挖井,摄于县令天然的威压还是顺从的安排村子里的青壮年几人一组以标记为单位挖坑。
这些人个个都是伺候庄稼的好汉,手里自然有的是力气。
一镐头下去,就挖起一大块板结的黄土来。
几十来个人一直从天亮干到天黑。
微微湿润的土一筐紧接着一筐从坑底吊上来,仍是一点泥浆的影子都没见到,更别说地下水了。
干了一下午,大部分人都有些疲累,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挥舞着农具,就等着林窈一声令下可以回去休息。
只有林窈带来的几个衙役还在咬牙坚持,以迟铁牛最为卖力。
他本就一身神力,再加上在赌坊当打手时学过一招半式,如今耐力更好。
一镐头紧跟着一镐头,仿佛不知疲倦般挥舞着手里的工具。
到后来又换了蝴蝶锥。
天色昏暗,视野已经逐渐有些模糊,远处传来声声狼嚎,时间不早必须得收工了。
林窈虽有些遗憾没有一口井见水,但也不是非常气馁。
毕竟现在最深的也就才挖了一丈半左右,还远远不到正常的井深。
况且此地干旱,想要真正的出水,恐怕要比寻常井还要深些。
一夜好眠,第二日趁着天蒙蒙亮又开始挖井。
随着越来越深,井下越来越闷热,喘气也越发费劲起来。
大约申时左右,林窈就命人停手了,顶着偌大的太阳挖井,极易中暑。
这年头中暑可是会死人的。
众人就这样挖挖停停,一连持续了两天。
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迟铁牛的井已经深达五丈有余。
林窈蹲在上面,看着幽深甚至已经隐约看不见人影的井,心知必须得让人停手了。
此地土地疏松,这个深度还未有水,一旦发生坍塌,后果不堪设想。
她有规律的拉动三下挖井人腰间的绳索,这是提醒他上来的意思。
迟铁牛有些不甘,辛辛苦苦挖了这么久,挖出的泥土肉眼可见的湿润,水源近在咫尺,却怎么都不出来!
水源是刻在凉州人骨子里的执念!
他将手里竖直的蝴蝶锥狠狠往下一顿,蝴蝶锥扎进地里。
迟铁牛顺着腰间系着的绳子就要上去,突然察觉到脚心传来微微湿润的感觉。
他伸手去摸,明显的感觉到有水从铲子与土地的夹缝里争先恐后的喷涌而出,已经淹过了脚踝,鼻息间充斥着水和黄土结合的土腥味。
这味道并不好闻,却让他险些热泪盈眶。
他拽着腰间系紧的绳子,用力的拽了六下,这是之前约定好出水的暗号。
感受到绳索在手心里来回滑动,整整六下,林窈的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她不顾形象的跌坐在地,忽然笑出声来。
几个和迟铁牛配合着挖井的青壮年也忍不住惊呼出声:“出水了!”
这话仿佛一滴冷水掉进了油锅里,原本机械而又沉闷的氛围瞬间活泛起来,无数的人围过来,看着刚刚新拉出来,还带着泥浆的泥斗。
纷纷抓一把泥浆放到鼻尖,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湿润的触感,甚至有人将泥浆塞进了嘴里,感受着来自层层黄土之下对生命的馈赠。
迟铁牛就着刚刚的位置继续挖了两尺左右,确定出水的深度合适,这才收了手。
摸索着用石子将水底填平,四周用木板加固,确定没问题了这才拉动腰间的绳索,示意上面的人用辘轳拉自己上去。
这天对富源县来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甚至可以载入史册。
史书后记:县令林窈发明铜杵探水法!
此法虽不是百发百中,但十有四五也足以解百姓的水源之患。
这口井打好后,后面陆陆续续又有几口井出水。
春风村这个原本带着些讽刺意味的村名,如今倒真的名副其实。
此次打井的主力是迟铁牛和许伯年二人,林窈便令二人带队在富源县各个干旱地方探水挖井,果然捷报频传。
半年时间,富源县新增水井数百口,饮用水的问题得以彻底解决。
即便此地路遥车慢,此事也得到了百姓的口口相传,流传甚广。
时间来到同年九月份,此时挖井一事已初有成效,但有另一件苦差事又落在了林窈头上。
征收赋税!
林窈几乎还未开始就已经可以想象到时举步维艰的局面,为此绞尽脑汁仍不得良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消息:之前去信问上司要的几个官员,终于陆续到岗。
坏消息:就是几个临时推选出来凑数的草台班子。
新来的县丞是个举人,约莫三十来岁,在家乡颇有名声,查缺补漏才得了这个别人都避之不及的差事。
主簿则更简单,原是鼎鼎有名的勋贵旁支,已经凭借自身的实力过了会试,主家一朝遭难,累及九族流放凉州,如今被凉州知府简单粗暴的塞来富源县顶缺。
再看县尉,原本是凉州首县的把总,酒瘾深重,此次就因喝酒误事被罚到了富源县来。
看完几人的资料,饶是林窈也不得不说一句,也是难为知府大人能凑够这么一群人中龙凤来敷衍她。
不过既然给了人,林窈自然要物尽其用,借着赋税这件事将所有人都撒出去。
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是金子是石头,还得看看手中有没有真本事才行!
富源县内以及城外一圈都收的格外顺利,多多少少都听过林窈的威名,即便有个别人负隅顽抗,真刀实枪得恐吓一番也就交了。
让人头疼的是偏远地区的宗族和村子,抱团拒绝缴纳赋税,逼急了就躲到别的地方去,你走了他才出来,生生上演了一场游击战。
但如今的赋税于百姓而言,其实算不上多。
当今是难得的明君,自登基开始便将赋税确定为三十税一,已经算是历史上非常宽松的税率,但有些人还是拒不纳税,实在是一言难尽!
但也不乏确实无力缴纳税款之人,林窈批准这部分人只要一经核实即可向官府借贷,一年为期,到期未还便要面临严苛的刑事处罚。
这场赋税大战整整持续了三个月才终于接近尾声,到后半程,林窈甚至已经用上了武力镇压,才堪堪收齐了赋税。
更令林窈下定决心,不仅要挖掘更多能填饱肚子的农作物,偏远地区的文教也得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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