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部的灯在傍晚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柔和,像是一盏守候了无数个夜晚的旧友,默默照亮着一摞摞稿件、一行行文字,也照亮了沈学长伏案工作的身影。
今天,这盏灯依旧亮着,却即将迎来它不再为他而亮的时刻。
沈学长正式离开学院了。
他本该早一年就毕业,却因为放不下编辑部,放不下这群热爱文字的孩子,硬是多留了一年。
这一年里,他像一盏灯,无声地照亮着每一个迷茫的夜晚。
他不张扬,不邀功,只是在每一次选题会上耐心地引导,在每一篇稿件上细致地批注,在每一个年轻人犹豫退缩时,轻轻说一句:“别怕,我陪你。”
门将要合上的一瞬,沈学长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没有立刻转身,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只手还搭在冰凉的门把上。
编辑部的灯光从背后斜斜地铺出来,在地板上拉出他长长的影子。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穿过门缝,投向那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办公室。
桌椅依旧凌乱地摆放着,电脑屏幕还亮着,一篇未完成的稿件停留在半空中。
墙上的白板写满了下一期选题的关键词,角落里堆着几本刚印出来的刊物,散发着油墨的清香。
那是他们共同熬过的夜晚,是争执与欢笑交织的战场,是梦想悄然生长的地方。
他的视线在那张属于自己的旧木桌上停留了几秒。
那里还放着梁清安送的那本册子,旁边是她亲手折的一只纸鹤,安静地停在阳光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里的空气、气息、温度,都深深记在肺腑之中。
然后,他终于缓缓地、坚定地,把门合上了。
门缝里的光消失了,但那一眼的回望,却像一枚印章,深深地盖在了时光的扉页上。
梁清争取准备了一份礼物,一本手工装订的册子。
封面是深蓝色的布面,烫着银色的辑光二字,那是编辑部的名字。
里面收录了这一年里,编辑部发表过的最打动人心的十篇文章,每一篇旁边,都附上了沈学长当时写下的批注手迹。
最后一页,是她亲手写的一段话。
“沈学长,你是我进入大学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贵人,你教会我的,不只是如何写好一篇文章,更是如何沉下心来,去看见、去倾听、去坚持,谢谢你,在我最需要方向的时候,站在我身前,也站在我身旁。”
她把册子递过去时,手有些微微发抖。
沈学长接过,翻开,目光在那些熟悉的字迹间缓缓移动,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意,眼底却泛起微光。
“清安。”他轻声说。
“这比我想象的,要珍贵太多。”
编辑部的小伙伴们围在一旁,有人笑着打趣,有人悄悄抹眼角。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以后常回来看看,记得给我们投稿啊,可谁都知道,有些告别,是带着重量的。
临行前,沈学长一一拥抱了大家。
轮到梁清安时,她走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那是一个短暂却用力的拥抱,像要把所有说不出口的感激,都藏进这一瞬的温度里。
“谢谢你。”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沈学长拍了拍她的肩,声音温和:“你已经很好了,继续写下去,别停下。”
他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拔而安静,门轻轻合上,编辑部一下子空了下来,仿佛那盏灯也忽然暗了几分。
但梁清安知道,有些光不会熄灭,它已经落在了纸上,落在了心里,落在了每一个被他点亮过的灵魂深处。
她走到桌前,轻轻合上那本册子,轻声说:“我们会继续写下去的,沈学长。”
梁清安正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发呆。
光标在句末一闪一闪,像在催促她继续写下去。
窗外天色灰蓝,城市在周末的清晨还带着一丝慵懒的静谧。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与文字为伴,与寂静对话。
写作成了她生活里最坚定的节奏,一字一句,像是从心里慢慢流淌出来的河。
手机突然响了。
“叮——”
那声音清脆,突兀,却熟悉得让人心头一颤。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消息提示音。
太久没有收到非工作群的消息了,这声叮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回响。
她伸手拿起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微信静静躺在聊天列表的顶端。
“清安,好久不见,想聚聚了,这周六有空吗?我也带江滨一起来。”
是程芷莹。
梁清安盯着那行字,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她点开程芷莹的头像,那张熟悉的笑脸依旧明艳,背景是去年冬天她在雪地里拍的自拍。
她们已经快半年没说话了,不是因为疏远,不是因为生分,而是各自被生活推着往前走,像两列在不同轨道上疾驰的列车,偶尔透过车窗望见对方的影子,却来不及挥手。
她还记得高中时,程芷莹提起江滨,总是一副就是玩玩的语气,眉梢轻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漫不经心。
那时谁也没想到,这一玩,竟玩过了高考,玩进了大学,又一路走到了现在,一晃眼,竟已这么多年。
梁清安望着窗外,轻轻笑了。
她忽然觉得,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它能磨平棱角,也能把轻率的玩玩,酿成沉甸甸的一直在一起。
她低头打字回复:“好啊,周六见,终于肯让我见见你们这对长跑冠军了?”
发送后,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电脑风扇轻微的嗡鸣。
可她的心里,却像被那声叮轻轻敲开了一扇门,透进了一缕久违的光。
她想起她们高中时挤在一张床上熬夜写小说的日子。
程芷莹一边啃薯片一边吐槽老师布置的作文题太无聊。
而她则认真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构想一个又一个不切实际的故事。
那时她们说:“以后我们要一起出书,书名就叫两个疯子的日常!”
后来各自奔向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专业,不同的生活轨道。
梁清安选择了文学创作这条孤独的路。
程芷莹进了金融系,江滨是她同班同学。
两人从高中尾声走到现在,竟比许多看似轰轰烈烈的感情都走得更远。
她打开文档,删掉了刚才写了一半却总不满意的一段文字,重新敲下一行。
“有些关系,不需要天天联系,却始终在心里留着位置,像老树的根,深埋地下,不声不响,却始终支撑着整棵生命的生长。”
她想,这或许就是她一直想写的,不是惊天动地的爱情,不是跌宕起伏的命运,而是这种细水长流的、安静却坚固的情感。
周六很快到了。
她们约在一家藏在巷子里的咖啡馆,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木桌上。
江滨比高中时沉稳了许多,程芷莹依旧爱笑,一见面就拍她的肩:“哎哟,大作家,终于肯从你的象牙塔里出来了?”
梁清安笑着回她:“再不出来,你们都要结婚了我还不知道。”
四人笑作一团。
坐下后,程芷莹熟练地拿起菜单,头也不抬地问江滨:“老样子?美式,不加糖?”
江滨正帮她们把椅子往里推了推,闻言点头,顺手把自己那份菜单也递给她:“嗯,你帮我点就行。”
程芷莹熟练地勾选了几项,又对服务员说:“一份提拉米苏,两杯美式,一杯燕麦拿铁,谢谢。”
说完,她瞥见梁清安打量的眼神,挑眉道:“怎么?我点的不对?”
“不是。” 梁清安摇摇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就是觉得…… 你们这默契,比高中时好多了。”
程芷莹笑了,伸手去够江滨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背:“那当然,熟能生巧嘛。”
江滨没说话,只是耳根微微泛红,反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松开。
他们聊起近况,程芷莹抱怨工作太忙,江滨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句:“上次你说的那个项目,不是已经快结束了吗?”
程芷莹眼睛一亮:“对哦!我都忘了跟你说了,那个项目上周终于结项了,老板还夸我来着!”
她转向江滨,语气里带着点炫耀:“怎么样,我厉害吧?”
江滨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电影票递过去:“嗯,厉害,所以奖励你,新上映的那部科幻片,今晚七点。”
程芷莹接过票,眼睛弯成了月牙:“你怎么知道我想看这个?”
她说着,又看向梁清安,语气里满是得意:“你看,他就是懂我。”
梁清安看着他们之间自然的互动,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她想起高中时,程芷莹总说江滨是个话唠,而且还爱惹她生气,可现在,他们之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了无数次的磨合,自然得像是呼吸。
“你们……” 梁清安顿了顿,认真地看着他们。
“真好。”
程芷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抓住梁清安的手:“你也快了,等你写完那本书,肯定能找到一个更懂你的人。”
江滨也跟着点头,轻声说:“清安,你写的那些故事,我们都看了,写得很好。”
梁清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努力写作的意义,或许不只是为了写出好故事。
更是为了在某个阳光正好的周六,能清晰地记住这样的笑声,这样的光影,这样真实而温暖的重逢。
然后,把它们,写进下一个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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