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林里，一切声音都会放大，侵蚀着待在黑暗中的人的感知。
陆鸣已经在黑暗中待的足够久，所以对脚步声的分辨远比云澈敏锐。
“沙～踏～”
“沙～踏～”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回就连云澈都听出不是陆家人了。
虽然他进了洞出来就不认识东南西北，但隐约知道他们是从洞口往左走的。
现在这个脚步声却从右方来，也就他们刚才走过的方向。
云澈睁着大眼睛努力看四周，好在足够黑，他和陆鸣贴树根一坐，又不挡林外隐约透过来雪光，基本不会被发现。
“嘶！”
脚步声响起的地方传来一声忍痛吸气，似乎是受了伤。
但即便如此，云澈也不打算起身，甚至还希望陆家人能晚来一会儿，避开这个人。
陆鸣听了一会儿，闻着风中传来的味道，轻轻抓起云澈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个字。
“夹。”
他想告诉媳妇，那人踩了夹子，多半不是山里人。
云澈随即明白了陆鸣的意思。
山里人对下套放夹子的位置不说一清二楚，也有大家默认的规律，基本不会踩到别人设下的陷阱。
这个人踩了夹子还一瘸一拐忍着痛摸黑赶路，想是山外被驱赶进来的流民兵，不认识路，也不敢喊。
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大家各不打扰也是一种生存之道。
云澈本想躲着让他过去，陆鸣却又在他掌心划了起来。
“血……引……兽……危……”
在山里受伤不是小事，必须要尽快处理好，无论包扎止血，还是就地取材用草药敷，都是为了躲避野兽的嗅觉，防止被它们盯上。
云澈意识到不能继续坐下去，心里也是一突。
按陆鸣的意思，即便这人从他们不远处走了，他的血迹也会吸引一些野兽追过来。
这人没有野兽嗅觉，发现不了依靠着树的人，但追过来的野兽鼻子是很灵的，多半会试探着攻击他们。
“真是倒霉……”
云澈心里叫苦，却又不得不赶紧想对策。
他不清楚陆家人要去的那个洞离这里有多远，所以没办法估算来返时间。
不过就算能估算也没用，这黑乎乎的林子没有任何计时的东西，光靠他的感觉也蒙不准时间。
黑暗会让人对时间的感知大幅降低。
犹豫再三，云澈没有做出决定。
无论继续往前走，还是留在原地，亦或者返回原来的位置，都不是什么好成算。
因为往前或者往后，他都不认识路，没头没脑瞎闯可能像外面那人一样，被夹子或其他陷阱伤到。
留在原地又会有野兽过来的危险。
“扑通！”
沉闷的摔倒声响起，黑暗中的那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挣扎两下没能起身，认命般趴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喘息。
慢慢的，喘息变成了小声啜泣，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爹娘。
听起来年龄不大。
云澈硬起心肠，决定爬树。
他先爬到树上再用腰带连接起来，把陆鸣往树上拖。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本来是要等黑暗里那人走了再爬的，但现在那人倒下了，他也不用再等了。
毕竟他不知道野兽什么时候闻着味儿过来。
“不要怪我见死不救，要怪，就怪这个世道吧！”
狠下心的云澈手脚并用，很快爬上了这棵树的树杈，寻到结实的位置坐下，把从陆鸣腰上解下来的裤腰带系好。
准备把腰带放下去接陆鸣上来。
那道啜泣的声音在他爬树时就停下了，此刻听见他似乎停了动作，忍不住开口小声祈求：“是有人吗？救救我吧，我才十二岁，只是混在军营里喝碗稀粥，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求求你了！”
“呜呜呜……”
云澈心中一软，十二岁，也不过是小升初这个阶段，手中垂下的腰带略微一紧，他顿时回神。
好在陆鸣试了试拉扯力之后，两人很快达成默契。
深吸一口气聚起所有力气，陆鸣猛地冲了几步，竟然直接到了接近树杈那里。
下一刻这口气散了，他又死死拉住腰带不放手。
云澈脚上感觉到了东西，用力拉了拉腰带把人拉近，连忙伸手去抱，好不容连拖带拽把人弄上来。
两人俱是贴着树干大喘气。
而云澈还要把陆鸣紧紧搂住，防止他脱力坐不稳，掉下去。
“你们是山里人还是外面的流民？可不可以救救我，求求你们了，你们有两个人，我只有一个，腿还被兽夹子夹了，真的不会对你们有威胁的……”
那声音摸索着靠近两人藏身的大树。
陆鸣伸手摁住云澈想往下放腰带的手里，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有心开口提醒媳妇，又怕被听出声音虚弱，只能这样阻止。
流民为了口吃的能打破头，十二岁的孩子如何能在这种情况下活着？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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