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夏夜的声音，夏浅急忙松开谢凉的脑袋。
低咳一声，轻声提醒。
“谢凉，小夜来了。”
“我听到了。”
谢凉的声音略有幽怨，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夏浅的纤腰。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屋外。
夏夜举着战报冲了进来，谢蓉紧随其后。
他来不及喘一口气，入内便将书信双手呈上。
“姐夫，今晨石湾送来战报，说是晋国有意和谈，请求我军退出石湾城，暂时休战。”
“休战？哼……他们想得美。”
谢凉轻嗤，抬手接过战报，粗略看过，随手便将信纸扔在了桌上。
“我大哥死在石湾，这座城，我势在必得！”
他目光坚毅，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屋内几人都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眸。
唯有夏夜，依旧振奋。
“那我回去告诉路大哥，守住荒舟山，绝不退兵！”
“不急，我跟你一起回去。”
“啊，好！”
夏夜转身就要出门，谢蓉急忙拦住他，轻声询问。
“现在就走吗？好歹在家吃顿晚饭。”
“可是……”
他回过头来，请示谢凉的意思。
见谢凉点了头，这才欢喜应下。
“也行，那我趁这个时间去趟秦欢姐家，梁伯川有话带给她。”
“行，去吧，早去早回，别误了回营的时间。”
夏浅细心叮嘱，夏夜满口答应。
“我心里有数，放心吧，姐。”
他说着便出了门去。
夏浅送他，顺道留在厨房里与谢蓉一同准备晚饭。
看着夏夜离去的身影，谢蓉悄声感叹。
“月余不见，感觉小夜哥哥变了好多……”
夏浅笑了一声，认可地点了点头。
“确实，或许是长大了吧，毕竟上过战场了。
虽然你哥不曾让他正面应敌，但跑里跑外的，也长了不少见识。
咳咳……多少也会有些感悟。”
“是啊，确实成熟了不少，我记得以前他最嫌恶梁公子不过，没想到……今日竟然都替他传话了！”
“嗯，小夜和梁伯川二人互相配合，在军营里演了一出苦肉计，揪出了真正的晋国细作，此后，二人便和解了。”
“难怪如此……”
二人一边择菜，一边闲聊。
躲在西卧的冯兰，见夏夜离开了，这才悄悄钻出卧房，来到厨房帮忙。
夏浅关切地询问她近来的情况。
她犹犹豫豫地回答，一切都好。
夏浅看出她有所隐瞒，但并未直接戳破。
她想……
既然从军营回来了，那她有的是时间，克难攻坚。
见冯兰独自蹲在灶台边生火添柴，夏浅不再打扰她，继续与谢蓉闲聊。
“唉，这次去随军，我算是亲眼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
每一场仗打下来，军中都会多出无数伤员，各个营中的将士都在极速减少。
新兵一批一批地来，老兵一批一批地走，咳咳……”
“是啊，朝中和百姓只知道‘捷报频传，连下三城’，却不知沙场之上，早已尸骨成山……”
听到谢蓉的话，夏浅不由得又想起了龙崖城市场门口那块空地上，烧焦尸油的味道……
她沉默地低下了脑袋，哀上心头。
谢蓉不知她心中所想，还在与之闲谈。
“对了，嫂嫂，你记不记得前街的寇吉？”
“寇吉……啊，记得，就是那个儿子才出生三个月便去从军的寇家二郎。”
“是，前几日他被人从军营送回来了，说是龙崖之战时断了一条腿，退役了。”
“是吗？”
夏浅惊异，见谢蓉颔首，才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凡事往好处想。
断了一条腿，总比丢了一条命强。
而且，他是战场上负伤退役的，咳咳……
按谢家军的规矩，退役后他也可以按月领取抚恤金，直至他本人逝世为止。”
“话虽如此，但……”
谢蓉回首扫了眼独自烧火的冯兰，压低了声音。
“寇大娘找我去帮寇吉看病的时候，我见他状态不大好。”
“怎么说？他伤得很严重吗？”
“腿伤倒是还好，若是休养得当，日后完全可以依靠拐杖行走，但问题在于……”
谢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好像被战场上的厮杀吓破胆了，不论见到谁都一脸恐惧和敌意，就连睡觉的时候，枕头下面都要枕着一把刀，不然就无法入睡……”
闻言，夏浅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确实，大多数人心理承受能力有限，在经历战争后，的确容易患上战争后遗症。
明日有时间，我过去看看他吧，看能否帮他减轻些痛苦。”
“嗯，他的妻子也很可怜，孩子才几个月大，相公就患上了这种疾病。
不过嫂嫂说的也对。
换个角度想，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寇吉能够活着回来，已属万幸。”
“是，但是不必担忧，战争就快结束了，这样的悲剧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之中都充满了对和平的向往和渴望……
晚饭后，夏浅便送谢凉出了院门，贴心地嘱咐他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谢凉一一应下，二人又说好，谢凉不在家期间，每日都要写信。
两人抱了又抱，谢凉这才恋恋不舍地骑上马，踏上回营的归程。
目送谢凉远去，夏浅和谢蓉互相挽着回了院子。
虽然东卧都已经收拾好，空出来了，但夏浅还是喜欢和谢蓉、冯兰挤在一起睡。
感觉特有安全感……
几人早早躺下，夏浅长声感叹。
“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古人诚不欺我。”
谢蓉拨开压在身下的长发，歪首一笑。
“奇怪，这是哪里的俗语？我竟然从未听过？”
“哦，是我老家的谚语，京城和边关知道的人比较少。”
“难怪……”
谢蓉这才不再追问。
又转过身趴在床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夏浅。
“嫂嫂，今日睡下的早，不如……你和我们说说，你在军营中的经历？”
“这……不好吧？冯兰都睡下了。”
她转过头看另一张床上的冯兰，却见，刚刚都已经闭上眼睛的她，闻声也看了过来，似笑非笑地淡淡说道……
“夏神医不必在意，她睡了，我却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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