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琴刚把药箱放在桌上,听见外面有人喊她名字。她抬头看去,是个陌生面孔,站在门口左右张望,手里提着一个布包。
她走出门,那人立刻迎上来:“张医生?我是从王家沟来的。”
“找我看病?”她问。
“是啊。昨天在集市碰见你们村几个婶子买菜,她们说您这儿治得好,还不贵。我娘关节疼了好几年,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轻。我就想着,过来看看。”
张月琴点点头,请他进屋坐下。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又搬了个小凳放在对面。那人连声道谢,把布包放在膝盖上,手一直没松开。
“您娘现在在哪?”
“在家。我先来问问能不能治,要是能行,明天就带她过来。”
“关节疼多久了?平时走路吃力吗?夜里翻不翻身?”
她一边问,一边记在本子上。男人一一回答,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说到母亲已经三个月没下地干活时,声音低了下来。
张月琴合上本子:“明天带她来吧,早点看看,别拖。”
男人站起来,连连点头:“谢谢您,真是……太麻烦您了。”
她送他到门口,看着人走远才回身收拾桌子。登记本摊开着,新添的一行字还带着炭笔的印痕。她盯着看了会儿,轻轻吹了下纸面,把笔收进抽屉。
中午过后,太阳照得院子发白。她正把晒干的草药收进陶罐,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几个女人边走边说话,其中一个嗓门大:“你就该去!人家张医生又不是不认人,你这腿都瘸着走了半年了。”
另一个笑着说:“我不是怕白跑一趟嘛,谁知道到底灵不灵。”
“你还记得老刘家媳妇产后躺了半个月起不来的事不?就是她给调好的。一碗汤药加两针,十天就能下地做饭。”
“那孩子高烧抽筋那次呢?人都快不行了,她半夜赶到,一剂退热散灌下去,天亮就退了。”
“还有我家老头子腰疼,弯都弯不了,推拿了三次,现在扛米袋上楼都不喘。”
张月琴听着,手上动作慢了些。她没出声,只低头把最后一把艾草塞进罐子,盖好木塞。
下午三点左右,诊所门口来了母子俩。儿子扶着母亲慢慢走,老太太一手拄拐,另一手扶着腰。他们在门口站定,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旁边洗衣的李嫂抬起头:“你们找张医生看病?直接进去就行,她现在有空。”
男人道了谢,搀着母亲进门。刚坐下,他就低声对旁边晒豆角的赵婶说:“真能行?看着还没我闺女大。”
话音没落,李嫂放下搓衣板:“你可别这么说!我家小孙子前些日子高烧抽搐,嘴唇发紫,就是她救回来的。那一针扎下去,人立马缓过来了。”
赵婶也搭话:“上个月老周家媳妇生完孩子虚得直冒冷汗,也是她天天上门调理,药钱没收一分,还自己带鸡蛋送去补身子。”
“我婆婆风湿十年了,上个月试了一次推拿,当天晚上就说腿不麻了。”另一个正在晾衣服的女人插嘴,“她说手法稳,劲儿透,不像镇上那医生,按一下叫一下痛。”
屋里静了一下。那男人脸红了,低头不说话。老太太拍拍他的手:“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咱们就试试。”
张月琴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体温计和听诊器。她没提刚才的话,只轻声说:“阿姨,我先给您量个血压,再看看腿。”
老人点点头。她坐到检查椅上,把拐杖靠墙放好。
张月琴动作很轻。测完血压,她又摸了摸膝盖两侧,问了几句饮食和睡眠情况。然后转身去配药,抓了几味草药包好,另附一小瓶外敷油。
“每天早晚各一次,油抹在疼的地方,轻轻揉开。药熬成汤喝,饭后半小时再服。三天后来复诊,我看看进展。”
她把单子递给男人:“忌口写在这儿,咸的、辣的、酒都先停一停。”
男人接过,认真叠好塞进衣兜。临走时,他忽然回头:“张医生,这病……真的能治好?”
“不敢说治好。”她说,“但能让您娘少疼点,走得动路,这个我尽力。”
老人拉着她的手:“丫头,谢谢你。”
她送他们到门口,看着母子俩慢慢走远。回来时,发现桌上多了两个煮熟的鸡蛋,用蓝布包着,底下压了张纸条:一点心意,别嫌弃。
她没追出去还,只把鸡蛋放进抽屉,继续整理药材。
傍晚收工前,她在登记本里翻到今天的记录。两例外村病人,一个推荐人写着“任家庄村民”,另一个没写具体名字,只记了一句“多人提及”。
她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炭笔还握在手里,指节微微发白。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赶紧低下头,假装在找别的页。
窗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孩子的声音:“张医生!我妈让我来问,降压茶什么时候能取?”
“明天早上就有了。”她应着,起身去关窗。
风从山那边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她把油灯点亮,开始清洗用过的瓷碗和药勺。水有点凉,她没在意,一遍遍冲干净,摆回架子上。
最后她坐回桌前,翻开本子空白页,写下一句话:我不怕你不信我,只怕我辜负了你相信我的勇气。
写完合上本子,放在药箱旁边。
门外又有动静。她抬头看去,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院门口,手里拎着篮子。
“张医生,我家后院长了一种草,紫茎白花,是不是你们昨天讲的那种毒草?要不要赶紧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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