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雨总来得猝不及防,阿武缩在破庙的角落里,听着檐角的雨珠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手里攥着的文件袋被捏得发皱。
文件袋里是裘德考派人送来的两沓美元,美元边缘的冷光透过油纸渗出来,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
“阿武先生,难道你不想知道当年你的家族如何灭亡的吗?”
破庙门口传来脚步声,裘德考的手下撑着伞站在雨幕里,皮衣下摆沾了泥点,却依旧端着架子,
“我们老板说了,这只是定金。只要你能给解雨臣下蛊,让他乖乖交出长白山机关密码,后续还有一百万美元,外加上海一栋洋楼。你总不想一辈子跟着你师父挖草药,连口热饭都吃不安稳吧?”
阿武喉结滚了滚,把文件袋往怀里又塞了塞,指尖似乎能摸到美元的人头像,家族覆灭?
他早就已经忘了,那时候他还小 ……
他想起三年前偷拿师父袁青的“蚀骨蛊”幼虫去抵赌债,被袁青用拐杖赶出吊脚楼的那天。
雨也是这么大,袁青站在廊下,头发和胡子都被雨水打湿,指着他骂“孽障”时,眼神里的失望比湘西的寒冬还冷。
可那点愧疚,在一百万美元和洋楼的诱惑面前,像被雨水泡过的纸,一捏就碎。
“可……可解雨臣是我师父故人的孙子。”
他声音发虚,眼神飘向庙外的雨帘,
“我师父要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
“你师父?”
那手下嗤笑一声,迈步走进庙内,伞面上的水珠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泥花,
“袁青现在自身难保,我们老板已经派人盯着他了。他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能管得了你?再说了,当年他把你赶出来的时候,可没念半点师徒情分。你现在是为自己谋前程,跟他有什么关系?”
阿武的脸色变了变,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
他想起这些年在湘西的日子:
住的是漏雨的土坯房,靠给山民治些跌打损伤勉强糊口,冬天连件厚棉袄都没有,只能裹着破麻袋取暖。
上海的洋楼,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这些东西,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可解雨臣身边有那么多高人,我对付不了啊。”
他咬了咬牙,试图掩饰心里的慌乱,
“万一我没成功,反而被他们抓住……”
“这点你放心。”
手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地图,递到阿武手里,
“这是解雨臣他们住的客栈,我们老板已经买通客栈老板,你从后门进去,把‘蛊引’下在解雨臣的水杯里。只要他喝了带蛊引的水,就会立刻发作,到时候他浑身僵硬,连动都动不了,为了活命只能乖乖交出密码。”
阿武接过地图,指尖还碰到一张硬纸,是张上海洋楼的照片,奶白色的墙面,带雕花的阳台,窗台上摆着五颜六色的花。
他盯着照片看了半晌,喉咙里泛起一股干涩的痒。
阿武手里的瓷瓶,瓶身冰凉,里面的虫卵像细沙一样轻轻晃动。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的西四川那座古墓,那天他混在解雨臣的队伍里当向导,趁人不注意,把“蚀骨蛊”的幼虫涂在了暗箭的箭头上。
他当时只是想报复袁青(毕竟那幼虫是偷拿的师父的),没指望去害谁就是想给师父找点麻烦而已,没想到此人竟和自己的家族覆灭有关。
只不过解雨臣凑巧是当时的领队,可后来听说解雨臣后背受了伤,留下了骨毒,每到阴雨天就会疼。
他当时还松了口气,毕竟解雨臣是没什么困难解决不了,觉得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当年的一个无心之举,已经给解雨臣埋下了隐患,也有可能无意中给家族报了仇。
这次再下一种蛊,两种蛊毒在体内交织,解雨臣恐怕连半天都撑不住。
“怎么?怕了?”
手下看出他的犹豫,语气里多了几分威胁,
“我们老板说了,你要是愿意合作,洋楼和美元都是你的;要是不愿意,你三年前偷拿师父蛊虫抵赌债的事,他可以帮你‘宣传’一下,到时候,湘西的蛊师们都知道你是个偷师的孽障,看谁还敢收留你。”
阿武的身体僵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湘西蛊师的规矩:
偷师、擅用蛊虫害人,都是大忌。
要是这事传出去,他不仅在湘西待不下去,还会被其他蛊师追杀。
“我……我答应。”
他声音发颤,把瓷瓶和地图揣进怀里,紧紧攥着那张洋楼照片,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
手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往庙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看着阿武:
“对了,我们老板还说了,明天日落前,必须让解雨臣中蛊。要是你敢耍花样,或者泄露消息,你在山下认识的那个姓林的姑娘,就是总给你送红薯的那个,恐怕就要遭殃了。”
阿武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林姑娘在山下开杂货铺,去年冬天他发高烧,是她端着热粥来看他,还给他留了件厚棉袄。
他知道,裘德考这是在断他的退路。
“我知道了。”
他低着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只有攥着照片的手,又轻轻的松了下来。
手下走后,破庙里只剩下阿武一个人。
雨还在下,檐角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单调的声响。
他掏出洋楼照片,借着庙外透进来的微光,一遍遍地看。
照片上的洋楼很漂亮,可他看着看着,眼前却浮现出林姑娘递给他热粥时的笑容,浮现出袁青当年教他辨认草药时的模样。
“我只是想过好日子……”
他喃喃自语,把照片贴在胸口,试图说服自己,
“解雨臣是解家的人,他们那么有钱,就算中了蛊,也能找到办法解……我没错,我要给家族报仇,我要过好日子。”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可心里的不安,却像庙里的雾气一样,越来越浓。
他掏出那个黑色的小瓷瓶,拧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腥气飘了出来。
他看着里面的虫卵,突然想起师父袁青说过的话:
“蛊是活物,你心里装着什么,它就会变成什么。你要是用它害人,终有一天,它会反噬到你自己身上。”
阿武的手颤了颤,赶紧把瓶盖拧上。他不敢再想,抓起身边的背包,冲进了雨幕里。
他要先去客栈看看,要确保明天能顺利给解雨臣下蛊。
他告诉自己,只要拿到钱和洋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他不知道,此刻在庙门外袁青正撑着伞站在雨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刚才破庙里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年心软收留的徒弟,竟然会为了钱财,对解雨臣下如此狠手。
“孽障……真是孽障啊……”
袁青低声呢喃,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水。
他知道蛊虫的厉害,更知道解雨臣身上还有“蚀骨蛊”的幼虫。
两种蛊毒叠加,解雨臣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他必须尽快找到解雨臣,告诉他们阿武的阴谋。
就算阿武会恨他,就算会得罪裘德考,他也不能让解雨臣出事,那是阿芷的孙子,是他故人的后代,他不能让自己的徒弟,毁了阿芷一辈子的牵挂。
袁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朝着解雨臣他们住的客栈方向走去。
雨还在下,山路泥泞难行,可他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他知道,这一次,他必须保护好解雨臣,就算付出再多代价,也在所不惜。
而此时的客栈里,小花正靠在窗边看着雨景。
后背的骨毒又隐隐发作了,像是有只小虫子在骨头缝里爬,又痒又疼。
他没告诉任何人,只是悄悄用手按着后背,试图缓解那股痛感。
黑眼镜坐在他旁边,正在擦枪,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满是担忧。
“怎么了?总盯着我看。”
小花转过头,对着黑眼镜笑了笑。
“没什么。”
黑眼镜放下枪,伸手想探他的额头,
“就是觉得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花赶紧躲开,摇了摇头:
“没有,可能是下雨的缘故,有点闷。你早点休息吧。”
黑眼镜盯着他看了两秒,没再追问,只是把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
“披着,别着凉。”
小花接过外套,披在身上,心里却有些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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