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满粮却不立刻答腔,而是看向面前的几位官吏,眼神犀利的让他们不寒而栗。
金予本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正要壮胆发威。
钱满粮收回目光,端起手边的酒杯,仰头饮尽杯中酒。
随后道:“想那郑家矿山百年来,郑家代代经营,每一位主子对矿工都爱护体恤。虽在五年前发生过一次矿难,但在郑家父子不惜代价的抢救下,被困矿工全部救出。然而……”
顿了顿,钱满粮继续着,“这次的矿难,却没能救出一人。如今,面对官家发放的五两抚恤金,遇难矿工家属悲愤难平。”
钱满粮复抬眼看向在座的几人,语调沉重,“当年,郑家父子耗资巨大,救出被困矿工,安抚费每人发放十两银。如今,两百余矿工死亡,抚恤金才五两银。请问在座各位大人,若你们是矿难者的家属,你们会如何做?”
这一番话,听的金予本与几位矿山官吏神色尴尬,张着嘴不知如何回应。
“金大人方才说经费有明细可查,那正好,”钱满粮从袖中取出老监工抄录的账目,指尖夹着纸页缓缓展开,“这上面记录着朝廷下拨的维护银三千两,实际用于矿道检修的不足三百两;抚恤银一万一千五百五十两,到家属手中的不过一千一百五十两。剩下的银两,还请各位大人给个说法。”
纸张上的字迹虽潦草,却如利刃般刺向在座官吏。
那几名矿山官吏脸色瞬间惨白,有人下意识攥紧了衣袖,有人悄悄抬眼瞄向金予本,眼神里满是慌乱。
金予本喉结滚动,强装镇定地拍了下桌子:“一派胡言!这分明是伪造的账目,意图污蔑朝廷命官!”
“伪造与否,一问便知。”钱满粮冷笑一声,“当日经手银两的库房管事、押送差役,想必也都记得清楚。若是金大人不介意,现在便可将他们请来县衙,当着众人的面对质?”
这话一出,一名矮胖的矿山官吏顿时慌了神,颤声道:“你……你休要血口喷人!那些矿工家属不过是贪心不足,想多要银两罢了!”
“贪心?”钱满粮眸色一沉,语气冷得像冰,“两百三十一条人命,是家属贪心?当年郑府救回矿工,自愿拿出安抚费,只因深知性命可贵。”
金予本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里隐隐露出凶光来。
钱满粮看的真切,冷笑道:“金大人,钱某只是心疼内弟,他为了那两百余名遇难矿工,竟悲痛的重病不起。”
“金大人,你现在要对付的,不是钱某。而是如何平息外面日益高涨的矿难家属的愤恨。”钱满粮面不改色,稳如泰山般端坐在椅上。
金予本面色变了又变,思量良久后,换上强笑,厚颜无耻地问道:“钱老爷可有良策?”
钱满粮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目光扫过众人慌乱的神色,缓缓开口:“良策倒是有,就看金大人和各位是否舍得。”
金予本听有法可解,忙前倾上身,伸脖急声追问:“钱老爷请讲,只要能平息事端,我等无不从命!”
“如今矿难真相已露端倪,家属怨声载道,此事若闹到京城,谁也担待不起。”钱满粮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郑家矿山百年基业,如今因这场人祸声名受损。不如顺水推舟,由金大人牵头,联合各位上奏朝廷,将矿山拍卖易主。”
顿了顿,钱满粮看向面露迟疑的金予本,补充道:“一来,拍卖所得银两可尽数上缴朝廷,再由朝廷专款专用,补发矿工抚恤金,既显大人办事公允,又能平息民怨;二来,矿山易主后,此次矿难,大人们只需承担‘监管不力’的轻责,比起贪腐草菅人命的重罪,孰轻孰重,大人们该清楚。”
一名瘦高的矿山官吏急忙道:“可……可拍卖矿山是大事,朝廷未必应允!”
“应允与否,全看各位如何措辞。”钱满粮冷笑一声,“各位就说郑家矿山历经百年,矿脉渐竭,又逢矿难,已无重整之价值。为保地方稳定、矿工生计,望朝廷拍卖,另择贤能经营。再附上补发抚恤金、整改矿道的章程,朝廷巴不得有此两全之策,怎会不准?”
金予本眼神闪烁,心中飞速盘算。
钱满粮这话正中金予本下怀——既能脱身,又能在朝廷面前博个“顾全大局”的名声。至于拍卖后的矿山,自有新主接手,与他再无干系。
金予本连忙起身,拱手道:“钱老爷高见!此事若能办成,全仰仗钱老爷周全。”
“好说。”钱满粮颔首,“明日一早,钱某便让萧管家送来补发抚恤银的明细。你等据此拟写奏折,详述矿山现状、民愤难平之实,再恳请朝廷拍卖矿山,以绝后患。”
钱满粮目光扫过仍心慌的官吏们,沉声道:“诸位若想自保,只能配合。奏折之上,需一一署名,若是有半分推诿或隐瞒,今日这账目和矿难家属的民愤,便会是各位大人的催命符。”
官吏们连连点头应和:“不敢!不敢!我等定然全力配合!”
钱满粮看着眼前的众人,眸底掠过一丝冷光。
这场交易,既为矿工讨回公道,又能让郑家矿山彻底摆脱朝廷的控制。至于金予本与矿山官吏这些蛀虫,不过是钱满粮棋局中一枚枚用完即弃的棋子。
宴席散时,天色已漆黑。
金予本亲自送钱满粮至县衙门口,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全然没了先前的倨傲。
不等钱满粮上马车,金予本已蹭到钱满粮身侧,压低声道:“钱老爷,若朝廷同意将矿山易主,可有商贾富户买下这矿山?”
“焦县卧虎藏龙,想那周家山庄是焦县首屈一指的富户,大人可去问问。”钱满粮眼带笑意,一副大局在握的神色。
“对呀!本官怎将周家山庄忘了。”金予本顿悟,眼里泛起光亮来。
“但是,”钱满粮见金予本这副嘴脸,心下万分嫌恶,但却不动声色,继续道,“据我所知,那周家山庄是皇商,接手矿山的几率不大。”
金予本原本还打算在这中间捞些好处,钱满粮的话,像一盆冷水扣在他的头上,顿时急了,连声问:“他周家山庄不接,谁还有这实力接手?”
“呵呵!”钱满粮笑出声来,附在金予本的耳边,压低声献策,“焦县并非只有周家山庄,还有秦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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