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城司在黑水镇的驻地,是镇西一处由青石垒砌、戒备森严的院落,门口有持戈甲士肃立,气氛森然。与镇子的破败相比,这里显得规整而富有力量感。
二两被安置在偏院一间干净但陈设简单的厢房内。一名随队的医官为他检查了伤势,留下些普通的金疮药和固本培元的丹药。医官手法熟练,但对二两复杂诡异的内伤和右臂的异状显然束手无策,只是叮嘱静养,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
“多谢。”二两接过丹药,声音沙哑。
医官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人。他靠在床头,缓缓调息,感受着体内的糟糕状况。外伤经过处理已无大碍,但经脉的裂痕和脏腑的震荡非普通丹药能速愈。右臂依旧冰冷沉重,暗紫邪力在吞噬水魈部分邪气后,似乎凝实了一丝,但反噬的痛楚也更深了。最麻烦的是,《医典》依旧沉寂,生命源种的生机只能勉强吊住性命。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此地不宜久留。那个杨巡使……还有巷尾那个可疑的身影……都让他心生警惕。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房门被推开,杨巡使(杨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手持卷宗、作书记官打扮的年轻男子。杨锋已换上一身干练的青色劲装,腰佩长刀,眼神锐利如鹰,目光落在二两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感觉如何?”杨锋在桌旁坐下,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暂无大碍,多谢杨巡使救治。”二两坐直身体,不卑不亢。
“嗯。”杨锋微微颔首,示意书记官记录,“本使杨锋,忝为黑水镇巡城司巡使。按例,需询问阁下几个问题,还请如实相告。”
“杨巡使请问。”
“姓名,籍贯,来历,为何会出现在黑水镇,与那水魈是何关系,还有……”杨锋的目光锐利地盯住二两垂在身侧的右臂,“……阁下这手臂,修炼的是何种功法?为何气息如此……诡异?”
问题直指核心,尤其是最后关于功法的询问,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和压力。寻常武者被这般盘问,恐怕早已心惊胆战。
二两心念电转。真实身份和经历绝不能透露,否则后患无穷。但也不能胡编乱造,容易露出破绽。他需要一套半真半假、经得起推敲的说辞。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与一丝后怕,声音低沉道:“在下……陈默,一介游方郎中,祖传些许医术。来自南方‘瘴疠之地’(模糊指向南疆),因家乡遭了瘟疫,亲人尽殁,只得孤身北上,欲往‘中州’寻条生路。”他刻意模糊了具体地点。
“途径此地,在河中遇险,木筏破碎,侥幸漂流至上游河滩,为寻食物药物,误入贵镇。至于那水魈……”他苦笑一声,抬起左臂展示伤口,“在下与它能有何关系?不过是见它伤人,不忍袖手,拼死一搏罢了。若非杨巡使及时赶到,恐怕已葬身鱼腹。”
他避重就轻,将相遇说成偶然,将出手归于侠义。
杨锋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显然并未全信:“游方郎中?那阁下这身修为,尤其是这手臂……”他目光再次扫过二两的右臂。
二两心中一凛,知道最关键的地方来了。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痛苦与无奈:“这手臂……乃是家传医术的反噬。”他开始编织谎言,将生命源种和邪力的事情巧妙转化。
“祖上曾得一奇毒之物,欲以秘法炼制成起死回生的圣药,奈何功法有缺,遭了反噬,剧毒侵染血脉,世代相传。在下自幼便受此毒折磨,右臂异变,生机断绝,形同朽木。唯有修炼祖传的一门至阳医道功法,方能勉强压制毒性,苟延残喘。也正因如此,在下对阴邪毒物之气尤为敏感,方才冒险以火攻之,侥幸伤了那水魈。”
他将邪力说成“祖传奇毒反噬”,将生命源种和《医典》的力量说成“至阳医道功法”,逻辑上勉强能自圆其说,也解释了他为何能察觉并伤到水魈。至于功法气息诡异,推给“奇毒”便是。
杨锋听完,沉默片刻,目光如炬,似乎想从二两脸上找出破绽。二两坦然与之对视,眼神清澈,带着伤病者的虚弱与一丝不甘命运的悲凉。
半晌,杨锋缓缓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原来如此。陈郎中身世坎坷,却仍存侠义之心,临危出手,救下不少镇民,杨某佩服。”他话锋一转,“不过,阁下所言,皆为一面之词。按律,需核实无误,方可放行。在此期间,还请阁下在驻地安心静养,勿要随意走动。”
这是要软禁了。二两心中明了,这是规矩,也是试探。他目前重伤,需要地方疗伤,巡城司驻地反而是相对安全的选择。只要不暴露核心秘密,暂时留下也无妨。
“在下明白,谨遵巡使之命。”二两拱手道。
杨锋点点头,起身欲走,似又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问道:“陈郎中既是医者,又对阴邪之气敏感,不知对那水魈……有何看法?可有其弱点?”
二两心中一动,这是试探,也是机会。他沉吟道:“那水魈,并非寻常精怪。其气息污秽阴邪,似与地脉水汽相连,恐已成了气候。寻常刀剑火攻,恐难根除。依在下浅见,需断绝其邪气来源,或以至阳至正之力,方能彻底净化。”
他点到即止,既展示了“专业”,又未暴露太多。
杨锋眼中精光一闪,深深看了二两一眼:“陈郎中见识不凡。你好生休息,若有需要,可告知门外守卫。”说完,便带着书记官离开了。
房门关上,二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方才一番应对,看似平静,实则凶险。那杨锋绝非易与之辈,其神识几次若有若无地扫过他全身,尤其是右臂和储物袋的位置,显然并未完全相信。
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
接下来的几天,二两足不出户,在房中静养。送来的饭菜药物,他都仔细检查后才服用。他利用送来的普通药材,结合自己残存的些许灵药,偷偷调配了一些效果更好的疗伤药。同时,他全力运转那微弱的功法,引导生命源种的生机,缓慢滋养着受损的经脉。
期间,杨锋又来过一次,询问了些关于南方风土人情、药材习性的细节问题,显然是在核实他的身份。二两凭借《医典》的庞杂知识和对南疆的了解,谨慎应答,未露明显破绽。杨锋似乎暂时打消了些疑虑,态度缓和不少,还送来了一些品质稍好的伤药。
但二两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他几次暗中释放微弱灵觉探查院落,发现驻地守卫异常森严,尤其是夜间,隐隐有阵法波动的痕迹。这绝不仅仅是为了防备水魈或者看守他一个“郎中”。
更重要的是,他再次感应到了那股隐晦的阴冷气息!虽然飘忽不定,难以锁定具体位置,但可以肯定,那个疑似百鬼教暗子的人,就潜伏在驻地内!职位恐怕不低!
这黑水镇,这巡城司驻地,暗流汹涌!
第五日深夜,二两正在榻上调息,窗外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他瞬间惊醒,灵觉提升到极致!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贴着他的窗棂一闪而过!速度极快,气息收敛得极好,但那一闪而逝的阴冷感,绝不会错!
是那个人!他深夜潜行,意欲何为?是冲自己来的,还是另有图谋?
二两屏住呼吸,悄然下床,贴近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月色朦胧,院中寂静无声,那黑影已消失不见。
他心念急转。此人潜伏巡城司,所图必然极大。水魈作乱……是否也与他们有关?莫非他们想借此制造混乱,掩盖某种行动?或者,这黑水镇附近,有他们需要的东西?比如……第二枚幽冥钥碎片?
必须查清!
他回到榻上,眼中寒光闪烁。伤势恢复了约三成,右臂的邪力在沉寂中似乎也温顺了一丝。或许……可以冒险一探了。
他需要情报,需要机会。而明天,据说巡城司将组织人手,再次探查水魈巢穴,或许是个契机。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冰凉刺骨的幽冥钥碎片,感受着《医典》微弱的共鸣。风暴,似乎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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