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锦衣卫数据核查司的校尉们,带着绩效表和绣春刀,同时出现在京城各大衙门门口时,整个官场生态,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礼部大堂,彻底成了一座疯人院。
一群平日里吟诗作对,考据礼法的老夫子,此刻正围着一张巨大的空白表格,抓耳挠腮,满脸痛苦。
“季春祭天,如何量化?”礼部侍郎揪着自己本就不多的胡子,几乎要哭出来,“难道要写‘主祭官叩首力度:九成?百官神情肃穆度:八成?”
“荒唐!简直荒唐!”一个老翰林拍着桌子,“要不,咱们就报……祭品采购之精准度?”
此言一出,众人眼睛一亮。
“妙啊!老张,你真是个天才!”
“对!就这么写!比如,上报太牢(牛、羊、猪)总重量,与礼制规定误差率:低于百分之一!”
“还有!祭祀典礼总时长,与钦天监测算吉时误差:零!”
于是,一场本应庄严肃穆的祭天大典,被这群饱学之士,用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解构成了一系列关于采购、物流和时间管理的冰冷数据。
一场旨在量化虔诚度的荒诞闹剧,就此上演。
相比于礼部的斯文扫地,刑部则像是打了鸡血。
刑部尚书张忻,是个务实的酷吏。
他看着表格上的“月度积案清理率”、“卷宗审结周期”、“冤假错案修正率”等指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来人!将库房里,所有积压超过三年的陈年旧案,全部给本官搬出来!”
一声令下,整个刑部衙门瞬间化身高速运转的机器。
为了提升那该死的清理率,往日里需要反复推敲、层层审核的案子,现在被极度简化。
刑部大老爷们,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开始清库存。
一个下午,十几桩积压了数年的悬案,就被草草定了论。
“这个偷鸡的,证据不足?先打三十大板,打到他承认为止!结案!”
“那家财产纠纷的,吵了五年了?太麻烦了!家产一人一半,不服的再打五十大板!结案!”
一时间,刑部的效率惊人,报上去的表格数据,漂亮得令人发指。
而最绝望的,莫过于户部。
户部尚书倪元璐,抱着新鲜出炉的财政报表,看着上面“税收增长率”那一栏刺眼的负数,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抄家得来的银子,是“非正常性一次性收入”,不能计入常规税收增长。
而连年战乱,北地凋敝,田赋、商税早已枯竭。
这意味着,无论他怎么努力,这个月的KpI,都注定是不合格。
而“不合格”三个字,如今等同于“高阻力节点”。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一名主事连滚带爬地跑进来,面色惨白,“不好了!出事了!”
“何事惊慌?”倪元璐有气无力地问。
“山东巡抚,王景辉上疏了!”
奏疏很快被呈了上来。
倪元璐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洋洋洒洒,痛陈这“效能核算”乃是动摇国本的妖术,是“以吏为师”的暴秦之道。
王景辉在奏疏末尾,更是以一种悲壮的口吻,声称自己深受圣人教诲,不忍见朝政败坏,故宁死,也绝不填写上报此等祸国殃民的表格。
“糊涂啊!”倪元璐一拍大腿,颓然坐倒。
他知道,皇帝是在等第一个敢于公然叫板的出头鸟。
而王景辉,很不幸地,自己撞上了枪口。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
乾清宫的旨意,便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传达到了内阁。
没有长篇大论的批驳,甚至没有提及那份奏疏。
旨意只有寥寥数语,内容却是关于另一件事。
“经锦衣卫数据核查司密报,山东巡抚王景辉,在任期间,贪墨军饷一百二十万两,侵占官田三万七千亩,纵容家仆杀人,共计一十一条。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判定:高危数据节点,高强度系统蛀虫。”
“处理方案:清除。”
“着,山东锦衣卫指挥使,即刻将其逮捕下狱,就地正法。家产全部查抄,充入国库。其职,由布政使沈景珩暂代。”
旨意传出,朝野震动。
所有人都明白,皇帝根本不在乎你的道理,不在乎你的风骨。
他只看两样东西:你的数据,和你的价值。
你敢于反抗,他便会立刻调阅你的数据库。
只要你有污点,你就是“高危节点”,清除你,便成了理所应当的“系统优化”。
而这满朝文武,又有几人是干净的?
山东巡抚的人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还心存侥幸的官员头上。
新任巡抚沈景珩,是个聪明人。
他深知自己若不能交出一份漂亮的报表,恐怕很快就会步上王景辉的后尘。
于是,在一夜的苦思冥想之后,一份亮眼的报表,被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报表中,山东一省的新增垦田面积,凭空暴涨了三倍。
朱由检看着这份数据,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在御案上轻轻敲了敲手指,一道指令在无人可见的界面下达。
【调取数据库,对山东地区农业用地数据进行同步比对。】
片刻后,两份地图在他的视网膜上叠加。
一份是沈景珩上报的,一片绿意盎然;另一份是数据库记录反馈的,大片土地依旧是代表荒芜的黄色。
【数据异常。上报数据与实际数据偏差率:302%。】
【判定:二级数据污染罪。】
【罪名定义:以伪造数据欺瞒系统,意图干扰核心决策,其危害性高于低效执行。】
“雷鹰。”朱由检的声音响起。
“臣在。”
“传朕旨意。山东巡抚沈景珩,伪造数据,欺君罔上,罪加一等。着,即刻押送进京,于午门外,斩首示众。”
“罪名,”朱由检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叫数据污染罪。”
如果说,王景辉的死,是杀鸡儆猴。
那么,沈景珩的死,则是划下了一条所有人都不可逾越的,绝对的红线。
你可以无能,可以效率低,但你,绝不能造假!
因为,对于一个以数据为生命的系统来说,最可怕的,是被污染的数据源。
这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落地,让整个大明官场,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氛围。
一方面,是完不成指标就要掉脑袋的巨大压力。
另一方面,是伪造数据死得更快的森然铁律。
在这双重压迫之下,官员们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欲和学习能力。
一时间,京城最畅销的书籍,不再是四书五经,而是《九章算术》和宋应星刚刚奉旨编纂的《工程计量初步》。
各大衙门的官员,下值后不再是去酒楼清谈,而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点着灯,熬着油,研究那该死的表格到底该怎么填,研究如何才能在不造假的前提下,让自己的数据好看一点。
京城的算盘,价格一夜之间暴涨十倍,依旧供不应求。
甚至有官员,放下身段,花重金请来商号的账房先生,只为学习如何拨弄那几颗珠子。
在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中,唯有一个地方,风景独好。
那就是京师北城墙的修复工地。
在新任工部尚书宋应星的带领下,这里成了全大明数据化管理的样板工程。
数万劳工被分成上百个班组,每个班组负责一段墙体。
每日完成的土方量、砌墙米数、材料消耗,都被精确地记录在案。
超额完成的班组,当晚伙食里就有大块的肉。
连续三天不达标的,全组只能喝清可见底的稀粥。
在这种简单粗暴却又极致公平的激励下,工地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劳动热情。
原本预计十天的工期,仅仅过去了六天,工程进度便已完成了八成,效率足足提升了三倍有余!
宋应星,也一跃成为朝堂上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一个月的优化期,在无数官员的煎熬中,终于走到了尽头。
吏部衙门。
尚书李遇知,就是当初第一个主动捐出一半家产保命的那位。
此刻,他正捧着一份汇总了六部九卿所有官员绩效的最终报告,双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报告的最后一页,是一份独立的名单。
名单的标题,只有触目惊心的五个大字:
【月度零贡献及负贡献人员名单】
李遇知看着名单上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从翰林院的清流,到国子监的大儒,再到某些只会空谈的言官……他的额头上,冷汗如瀑布般滚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陛下的眼里,零贡献就等于无效数据。
而无效数据,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清理。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酷烈、波及范围更广的朝堂大清洗,即将来临。
而他,吏部尚书,将是亲手递上这份死亡名单的人。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崇祯一拳歼八百,全大明跪喊真神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