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头的血迹尚未干涸,从江南抄没的金山银山,已经化作洪流,冲入了京师的国库。
户部尚书倪元璐,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他捧着最新的账本,看着上面那一长串零,激动得浑身发抖,晚上做梦都是金银碰撞的清脆响声。
钱,到位了。
朱由检的意志,便再无任何阻碍。
“京徐大运河”工程正式启动的皇榜,贴满了北直隶和山东的每一个府县。
“以工代赈!管饭!发钱!”
“工程结束,按工分绩优者,可分田!”
这道旨意,如同一柄天外飞来的巨锤,狠狠砸进了漕运这条盘踞了数百年的烂泥潭。
清江浦,漕帮总舵。
忠义堂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往日里樯橹如林、人声鼎沸的码头,此刻死气沉沉。
盐商完了,他们最大的金主没了,每年上百万两的孝敬打了水漂。
现在,皇帝要另开新河,这是要挖他们的根,断他们的命!
旧运河一旦废弃,他们这数万靠水吃饭的弟兄,全家老小都得去喝西北风!
“大哥!不能再等了!那狗皇帝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一个满脸横肉的舵主一掌拍碎了身前的茶碗,红着眼珠子嘶吼。
“朝廷的工地就在百里外!今晚弟兄们就杀过去,砸了他的工地,宰了他的监工!”
“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去修那条鸟河!”
“对!杀过去!跟他们拼了!”
“大不了就反了!咱们拉起杆子,占了这运河,自己当皇帝!”
堂内瞬间群情激奋,喊杀声震天。
坐在主位上的漕帮总舵主常庚,面容精瘦,眼神阴鸷。
他一言不发,听着手下们狂躁的叫嚣。
拼?
拿什么拼?
拿这些锈迹斑斑的破刀,去跟新军那能打穿铁甲的燧发枪拼吗?
去跟那个一巴掌能把人马拍成肉酱的皇帝拼吗?
“总舵主!总舵主!不好了!”
一个帮众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码头上……码头上咱们的人,跑……跑了一大半了!”
“什么?!”常庚猛地站起,双目圆睁,“人呢?跑哪去了!”
“都……都去隔壁县的招工点报名了!说是要去修新河……”那帮众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朝廷给的太多了!一天三十文工钱,还管三顿白米干饭!干得好,年底全家还能分地!”
“弟兄们都说……跟着咱们,吃了上顿没下顿,跟着朝廷,能让婆娘娃儿吃饱饭……”
“混账!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那横肉舵主勃然大怒,抽出腰刀就要往外冲。
“老子现在就去砍了那帮叛徒!”
“站住!”
常庚一声断喝,声音嘶哑。
他缓缓坐了回去,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眼神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绝望。
皇帝,根本就没把他们漕帮放在眼里。
他甚至懒得派兵围剿。
他只是简单地,在所有人面前摆出了两个选择。
一边是跟着漕帮刀口舔血,朝不保夕。
另一边是去修新河,拿工钱,吃饱饭,养家糊口。
这道选择题,连三岁小孩都会做。
釜底抽薪!这不见血的屠刀,才是最狠的!
漕帮这个盘踞运河百年的庞然大物,没有亡于官府的围剿,却在短短数日之内,被一道招工令瓦解得七零八落。
“忠义……”
常庚抬头看着堂上那块金字牌匾,惨然一笑。
“在饭碗面前,一文不值啊。”
当晚,这位曾经叱咤江淮的枭雄,遣散了最后还愿意跟随他的百十个亲信,独自一人,在忠义堂内,自刎而死。
漕帮的土崩瓦解,让江南士绅集团,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苏州,拙政园。
十几名江南最有权势的士绅大儒,其中不乏东林党昔日的核心成员,正秘密聚会。
他们的脸上,再无往日的风雅与从容,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惊恐和无法遏制的狠厉。
“漕运一断,我们囤在南方的百万石粮食,就再也别想高价运进京城!到时候,粮价就是他朱由检说了算!”
“这……这是要掘我们的根啊!”
“盐利没了,漕运再丢,下一步,他就要拿我们的田亩开刀了!”
“不能坐以待毙!他朱由检不仁,休怪我们不义!”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是昔日东林领袖钱谦益的至交,他用拐杖重重敲击着地面,声音嘶哑而狠毒。
“武力,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但天下,不是只靠刀子就能安稳的!”
“笔杆子,有时候比刀剑更有用!”
“传话下去,动用我们所有的人脉!我要让全天下的读书人都知道,当今皇帝,逆天而行,废弃祖宗漕运,与民争利,乃是商纣夏桀一般的暴君!”
“光靠笔杆子还不够!”另一人补充道,“新河,不是那么好修的!”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毒辣的光。
“没错!联络几个不怕死的!新河不是有十二座关键水闸吗?给我……炸了它!”
一场针对皇权的舆论战和阴谋,就此展开。
一夜之间,京城的大街小巷,茶馆酒楼,冒出了无数匿名揭帖。
有的引经据典,痛斥皇帝以吏为师,行暴秦之道,坏祖宗成法,将导致国本动摇,天下大乱。
有的则编造鬼神故事,说皇帝之所以要另开运河,是听信了妖人谗言,要在新河之下,埋葬万人的骸骨,以行血祭之术,求取长生。
一时间,京城内外,人心惶惶。
御书房内。
朱由检看着锦衣卫呈上来的,各式各样的揭帖,面无表情。
【舆论攻击已触发。】
【社会稳定度,出现轻微波动。】
【启动信息对抗预案。】
“传旨礼部。”
“是。”
“成立大明日报司,即日发行《大明日报》。”朱由检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报纸内容,只刊登三样东西:皇榜政令、数据图表、科普文章。”
“首期头版,就对比新旧漕运的效费比。”
三天后。
一份崭新的,用白棉纸印刷,字迹清晰无比的《大明日报》,出现在了京城所有官府告示栏,以及人流最密集的地方。
百姓们好奇地围了上去。
许多人不识字,但他们能看懂画。
报纸的头版,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一张巨大无比的对比图。
图的左边,画着弯曲的旧运河,搁浅的漕船,和岸边被官吏用鞭子抽打的纤夫。
旁边一个巨大的饼图,清晰地标注着:一船粮食从江南运到京城,路上被官吏盘剥掉三成,运输损耗掉两成,被漕匪勒索掉一成,最后能到京城的,不足四成!
图的右边,是一条笔直宽阔的新运河,扬着巨帆的新式平底船顺风而行。
旁边的饼图则显示:同样一船粮食,损耗不足半成,其余九成半,皆可安然抵京!
图的下方,是一行巨大的,加粗的黑字。
“新河一开,国库每年可增收三百万石粮!京城粮价,预计将降低四成!省下之民力,可多垦荒田百万亩!”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懂了!
“我的老天爷!咱们交的皇粮,一半多都喂了那些贪官和漕匪了!”
“新河修好了,咱们吃的米,能便宜快一半?”
“那还等什么!这必须修啊!谁敢拦着修新河,谁就是断咱们穷苦人的活路!”
一名穷酸秀才,刚想当众念诵揭帖,批判一番皇帝,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旁边一个卖菜的大妈,一巴掌呼在脸上。
“念你娘的酸诗!你看不到报纸上写的?新河修好了米价能降四成!”
“你个读死书的,是不是想让我们一辈子吃高价米!”
秀才被骂得狗血淋头,抱着头灰溜溜地跑了。
数据,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碾压一切花言巧语的恐怖力量。
江南士绅精心策划的舆论攻势,在《大明日报》一张简单粗暴的图表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舆论战失败,只剩下最后的疯狂。
山东,新运河第三段,张秋镇水闸工地。
深夜,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刚刚合拢的水泥大坝下。
他们从怀里掏出几个黑乎乎的油纸包,正是高价买来的新式火药。
“快!点火!炸了这王八羔子!”
为首的死士压低声音,划亮了火折子。
就在火苗即将触碰到引线的一刹那!
“咻——”
一支冷箭从黑暗中射出,精准地穿透了他的手腕!
火折子掉落在地。
“不好!有埋伏!”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火把骤然亮起,将这片河滩照得如同白昼。
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准了他们。
锦衣卫指挥同知,许铮庭,缓步从人群中走出,脸上是猫捉老鼠般的讥讽。
“蠢货。”
死士头领看着许铮庭,眼神中只剩下不解和恐惧:“你……你们怎么会……”
“拿下。”许铮庭一挥手,“活口带回京城,我要知道,他们背后,所有的名字。”
一份长达数十人的名单,很快便被摆在了朱由检的御案上。
上面,全是江南地区赫赫有名的士绅大儒。
“处理掉。”
朱由检的命令,只有三个字。
一场针对江南士绅的系统性清除,开始了。
凡是名单上的人,其家族所有男丁,一律以“叛国罪”秘密处决。
其家产、田亩,全部收归国有,就地分发给参与修筑新运河,并自愿留在当地,成为护河民兵的工人们。
皇帝不仅要他们的命,要他们的钱,更要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直接转移给一个新的,完全效忠于自己的阶层。
消息传出,整个江南,噤若寒蝉。
半个月后。
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被“请”到了京城,跪在朱由检的面前,亲笔写下了一份《罪己书》,盛赞皇帝的新政乃是千古未有之圣君所为。
《大明日报》将其刊登在了头版头条。
旧时代的挽歌,凄凉而短促。
当最后一个阻碍被碾碎,新运河的贯通,已是指日可待。
御书房内,朱由检的目光,却已经从运河的图纸上移开。
他将一张新的图纸,铺在了工部尚书宋应星的面前。
那上面,画着两条平行的黑线,从京城,一直延伸向远方。
宋应星满眼困惑:“陛下,这……这是何物?”
“铁轨。”朱由检的手指,顺着那两条黑线划过。
“运河,太慢。”
【第二阶段基建:陆路交通网,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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