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河水患,被蒸汽的力量轻易化解。
这件事造成的震动,远超任何一场军事胜利。
“河神显灵,陛下请下天兵镇压水龙”的说法,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京畿。
无数百姓自发为皇帝立起长生牌位,日夜叩拜。
在他们简单的认知里,能驱使钢铁巨兽的皇帝,与神明无异。
《大明日报》则用数个版面,刊登了蒸汽水泵的结构图解,标题直白,《格物致知:教你如何成为“河神”》。
报纸试图用知识祛魅,但那些复杂的图纸和“物理”“化学”名词,对绝大多数人而言,本身就是另一种天书,反而让皇权更添一层高深莫测的光环。
朝堂上,曾经把“奇技淫巧”挂在嘴边的官员们,全都闭上了嘴。
那十台蒸汽机,保住了京畿,也保住了他们的官位和家产。
事实在此,胜过任何雄辩。
机械总司的地位水涨船高,宋应星走在宫里,连内阁大学士都要主动问好,客气地称一声“宋神工”。
朱由检的系统捕捉到了这个机会。
【系统分析:天灾危机处理成功,已在官僚系统及民间建立起对工业技术的初步信任。当前政治阻力降至历史低点。】
【结论:是推行下一阶段核心计划的最佳时机。】
三日后,大朝会。
太和殿内,气氛一改往日的沉闷,显得颇为祥和。
户部尚书倪元璐更是红光满面。
这次治水,国库非但没被掏空,反而因保住了秋粮税收,里外里等于赚了一大笔。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出列,歌颂一番陛下的天威圣明。
朱由检却先开口了,“指令。”
他从龙椅上站起,走到巨大的帝国沙盘前,拿起一根红色的标杆,在京师和天津卫之间,画下了一道清晰的直线。
“重启‘京津计划’。”
“于此,修建大明第一条国家级战略铁路。”
“此路,以精钢为轨,以蒸汽机为力。双轨并行,全长一百二十公里,连接京师与天津卫。由天穹级蒸汽机车牵引,设计时速六十公里,单次载重可超万石。”
朱由检的声音没有起伏,但话音刚落,整个大殿里却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大臣们的声音。
如果说之前西山那条运煤的短途铁路,只是让官员们感到新奇的“奇技淫巧”。
那现在,这条要横贯京畿腹地,连接帝国心脏与出海口的铁路,则让他们感到了恐惧。
“在京畿重地,铺设铁轨?这……这成何体统!”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剧烈的哗然。
“陛下!万万不可啊!”
礼部尚书王铎,一个以维护传统礼法为己任的老臣,第一个冲出队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声嘶力竭。
“陛下!京畿之地,西有太行,北有燕山,乃我大明龙脉汇聚之所!国运之根本啊!”
他一边磕头一边哭喊,“西山那条短途铁轨已是惊扰,如今要修百里长路,用那黑烟滚滚的铁疙瘩日夜碾压,这是要将我大明的龙脉拦腰斩断啊!陛下三思!此举乃自掘坟墓,亡国之兆啊!”
他的话,说出了在场绝大多数官员的心声。
虽然已经见识过了格物之力,但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思想也不是一时间就能完全改变的。
以往也确实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原因的稀奇事发生,不是龙脉神仙还能是什么?
大多数人现在都是在两种思想之间左右摇摆。
国子监祭酒李明瑞也率领着一群翰林院的清流官员跪了下来。
“陛下,王尚书所言极是!《堪舆要术》有云,地气如龙,乘风则散,界水则止。铁路深入地表,状如长蜈,每日呼啸而过,必将搅动地气,使龙脉不宁!长此以往,必有刀兵、水火、瘟疫等大灾降临啊!”
“是啊陛下!我朝成祖定都于此,便是看中了此地的龙气。铁路一开,龙气泄尽,后果不堪设想!”
“请陛下收回成命!切莫为一时之利,而误了万世江山!”
一时间,哭谏之声此起彼伏,太和殿上仿佛在上演一出悲情大戏。
这些饱读诗书的士大夫们,将他们从各种风水、阴阳、五行典籍里学来的理论,全都搬了出来,试图用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来阻止皇帝的疯狂计划。
就连刚刚还对蒸汽机赞不绝口的武将集团,此刻也大多面露疑色。
兵部尚书张缙彦出列,躬身道,“陛下,臣以为,与其耗费巨资修建铁路,不如将这些钱粮,用于多铸造些红夷大炮,加强九边防务。”
“北有蛮夷,东有倭寇,皆是心腹之患。这铁路,于国防并无太多益处啊。”
整个朝堂之上,文臣以“坏风水、损国运”为由激烈反对,武将以“不实用、费钱粮”为由心存疑虑。
放眼望去,竟无一人支持。
朱由检端坐在龙椅之上,静静地看着下面跪了一地各陈其辞的臣子们,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他的系统界面上,一条条代表着反对意见的信息流被自动接收、分析、归类。
【系统提示:检测到大规模、基于迷信世界观与旧有战略思维的复合型政治阻力。】
【信息源:官僚体系、军事体系。】
【阻力强度:极高。】
【核心逻辑:风水玄学、祖宗成法、成本忧虑、战术保守。】
【系统评估:该类信息流为低效决策干扰,予以过滤。】
他抬了抬手,王承恩立刻会意,“安静。”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了户部尚书倪元璐的身上。
“倪元璐。”
“臣在。”倪元璐被皇帝点名,连忙跪直了身体。
皇帝的问题,简单而直接。
“京城每年,从天津港转运的漕粮、海盐、布匹、铁器等各项物资,总计需要动用多少民夫,多少船只,多少马车?”
“这些运输,需要耗费多少运费?需要多长时间?”
倪元璐的脑子就是一本活账本,他根本不需要翻阅资料,这些数字早已刻在他的脑子里。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跪在前面的王铎等人。
“回陛下。每年由天津卫入京的物资,约八百万石。需动用漕船三千余艘,民夫、船夫、搬运夫等,合计超过十万人次。沿途车马、食宿、关卡、耗损……各项费用加总,每年约需白银二百七十万两。”
“至于时间……漕船从天津卫至通州,顺风顺水,也需七到十日。若遇上枯水或逆风,半个月也是常事。货物到了通州,再用马车运到京城,又要两三日。整个流程,最快也要十天。”
这串数字,从倪元璐口中报出,让殿内许多官员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知道运输耗费巨大,但没想到竟然巨大到了这个地步。
每年二百七十万两,这都快赶上过去大明一年国库的总收入了!
王铎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此乃国朝运转之必须,纵有耗费,亦是祖宗之法,不可轻易变动!”
朱由检没有理他,而是转向了殿外。
“宣,苏灵。”
片刻后,一身五品女官服饰的苏灵,捧着一卷图纸和一份报告,在百官复杂的注视下,走入了大殿。
“苏灵。”朱由检的声音响起,“铁路建成,运输同样八百万石的物资,需要多少成本,多少时间。”
苏灵躬身行礼,“回陛下。根据机械总司与数据总局的联合测算模型,京津铁路建成后,单次列车运力可达五千石。运输八百万石物资,只需天穹一号机车往返运行八百次即可。”
“其消耗的煤炭、人力、维护等全部成本,折算成白银,约为二十五万两。”
她顿了顿,“至于时间……从天津至京城,单程,只需两个时辰。”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寂静。
二百七十万两,对比二十五万两。
十天,对比两个时辰。
跪在地上的王铎,张大了嘴,脸上的悲愤和决绝变成了一种混杂着茫然和荒诞的表情。
与他同一想法的官员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这让他们还怎么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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