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御书房。
系统地图上,代表着江南工业区的上百个红色光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在城市街道上汇聚、流动的,代表着失业和罢工人群的密集蓝色光斑。
整个江南,在数据层面,已经陷入了瘫痪。
户部尚书倪元璐和兵部尚书张缙彦等人,一个个冷汗直流。
“反了!反了!这群刁民,竟敢罢工闹事,毁坏机器!这是动摇国本啊!”
张缙彦激动地说道,“陛下,臣请旨,立刻派遣天穹军,南下平乱!将那些带头的乱党,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不可!”倪元璐连忙反对,“张大人,此举万万不可!如今罢工的工人,不下数万,若是动用军队,必将血流成河!”
“到时候,人心散了,工厂毁了,我大明的工业大计,也就完了!”
“那依倪大人之见,该当如何?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工厂砸个精光,把江南闹个天翻地覆?”张缙彦反诘道。
“臣以为,当以安抚为主。”倪元璐躬身道。
“可派钦差大臣,前往江南,宣读圣上恩德,同时答应他们部分要求,想必风波自会平息。”
朝臣们为此争论不休,一方主张铁腕镇压,一方主张怀柔安抚。
而龙椅之上的朱由检,对他们的争论充耳不闻。
他的听觉模块自动将这些夹杂着情绪的争吵声判定为“低优先级冗余信息”,予以过滤。
他的全部运算力,都聚焦在系统界面上。
【调取江南地区近一年所有相关数据,进行多维度交叉分析。】
瞬间,海量的数据流在系统界面上飞速滚过。
【数据1:工厂利润。来源:皇家开发银行税务系统。结果:江南工业区总利润年增长率为31.2%。】
【数据2:工人工资。来源:锦衣卫数据核查司。结果:工人平均名义工资年增长率为3.1%,经物价指数校正后,实际工资增长率为-1.8%。】
处理器将两条数据并列,一个鲜红的上升箭头与一个惨绿的下降箭头形成了对比。
【数据3:工伤死亡率。来源:锦衣卫地方治安报告。结果:年均工伤死亡人数为1,327人,同比上涨610%。】
【数据4:工人平均寿命。来源:格物院卫生考察报告及模型推演。结果:预计一线工人平均寿命,将比帝国平均水平低2.7年。】
【数据5:城市犯罪率。来源:数据总局。结果:工人聚居区犯罪率,是富人区的17.4倍。】
……
数十个维度的数据,被整合、分析。
几秒钟后,一份清晰报告生成了。
【数据报告。】
【根本原因:生产资料所有者(工厂主)对生产力创造者(工人)的资源剥削率已超出系统稳定阈值11.4%。】
【具体表现:资本回报率远高于劳动回报率,导致社会财富分配结构性失衡。工人群体的生命健康被定义为“可消耗生产资料”,其消耗速度已无法通过自然补充实现可持续再生产。】
【结论:当前的生产关系,已构成对生产力发展的阻碍性bUG。罢工行为,是系统失衡后的自发性纠错反应,而非无序的暴乱。】
系统的逻辑链条已经非常清晰。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民乱,而是一次深刻的结构性危机。
用军队镇压,等同于给一个大出血的病人只用麻沸散,只会掩盖根本问题,并加速整个系统的崩溃。
“茅胤京,徐承墨。”他开口道。
“臣在。”两人立刻出列。
“对《大明律》及相关法令,进行快速检索。检索所有关于雇佣、劳工、薪酬、工伤的条款。”
茅胤京和徐承墨不敢怠慢,立刻带领数名精通律法的官员,在旁边的偏殿里翻阅起了堆积如山的法典。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回来了,脸色都有些尴尬。
茅胤京硬着头皮汇报道,“启禀陛下,臣等查遍《大明律》,其中关于匠户管理的条款有之,关于商贾契约的条款有之,但……但关于工厂、工人、以及劳资关系的条款,一条也无。“
【系统提示:检测到“法律体系滞后”漏洞。当前法律框架无法处理工业化进程中产生的新型社会矛盾。】
朱由检的系统中,最终的解决方案已经生成。
【最优解方案:】
【1. 放弃间接干预(派兵、钦差),风险高,效率低。】
【2. 启动直接干预,由中央处理器(皇帝)亲临故障区域,进行实地数据采集。】
【3. 根据采集到的实时数据,现场编写并植入新的系统补丁(法律),重塑生产关系。】
【4. 评估补丁运行效果,进行后续调试。】
“传旨。”朱由检站起身,打断了还在争吵的群臣,“备天穹一号专列,朕亲赴江南。”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有说没必要皇帝亲自去的,有说直接派兵镇压的,也有支持皇帝的。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们。对他而言,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冗余信息”。
他只是补充了一句,“不必准备仪仗,走铁路,直达苏州。”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一天后,伴随着高亢的汽笛声,黑色的钢铁巨龙“天穹一号”,拖着长长的车厢,稳稳地停靠在了苏州城外新建的火车站。
朱由检走下专列,他没有穿龙袍,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常服。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那些停止了冒烟,如同死去了一般的工厂烟囱,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的系统界面上,一行冰冷的数字正在跳动。
【计算中:因罢工导致的帝国工业产值损失,每小时约为1.7万两白银。社会稳定度成本,无法量化,但评估为极高。】
【结论:必须在48小时内,完成系统修复,恢复工业区95%以上产能。】
皇帝的到来消息,让整个江南狂躁的空气瞬间凝固。
罢工的工人们,既期待又恐惧;焦头烂额的工厂主们,更是如坐针毡。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帝王,将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处理这场系统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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