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卫,海岸线向东延伸出的一处开阔地,已被戒严。
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吹拂在数百名大明朝堂的文武官员脸上。
他们神情各异,或好奇,或不屑,或忧虑。
他们都是奉了一道圣旨,从京师或是各自的驻地,前来观摩一场特殊的演武。
演武的主角,并非兵士,而是三样死物。
在距离海岸线三百丈远的海面上,并排停泊着三艘靶船。
最左侧,是一艘退役的福船,船身斑驳,桅杆上还挂着帆布,代表着大明水师的过去。
中间,是一艘缴获的荷兰盖伦船,船型高大,但此刻也只是一个空壳。
最右侧,则是一个巨大的木筏,上面用巨木和铁钉,加固成了一块厚达数尺的船壁结构,模拟的是当世最坚固的木制战舰船壳。
而在岸边,与这些木制靶船遥遥相对的,是一块孤零零立在那里的,厚达半寸的暗蓝色钢板。
它就是龙渊号船壳所用的锰钢。
郑芝龙站在武将队伍的前列,他环抱双臂,海风吹动他的袍角。
他看了一眼那块单薄的钢板,又看了一眼远处威武的盖伦船空壳,嘴边露出一丝轻笑。
“宋大人,本将还是那句话,海战,靠的是船、炮、人。”
“你这块铁皮,在海上,挡不住风浪,在战场,挡不住炮火。此乃取败之道。”他侧过头,对身旁的宋应星说道。
宋应星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他对自己主持建造的东西有信心,那信心更来自于皇帝。
百官的议论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听闻为了造那铁船,户部已经拨款近百万两,西山炼钢厂的产出,十之有三都送去了天津,这要是打了水漂……”
“何止是钱,听闻那铁船古怪至极,连桅杆都无,全靠一个铁炉子喷气推动,简直是闻所未闻。”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所有议论戛然而止。
朱由检到了。
他没有乘坐御辇,而是步行而来,身后只跟着雷鹰和几名近卫。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常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径直走到了炮兵阵地前。
那里,十二门崭新的十二磅线膛炮,一字排开,炮口锃亮,炮身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冷光。
炮手们肃立一旁,气氛凝重。
朱由检没有理会前来行礼的百官,他的目光扫过海面上的靶船,最后落在了郑芝龙身上。
郑芝龙心中一突,皇帝的目光没有情绪,却让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
“郑芝龙。”朱由检开口。
“臣在。”郑芝龙躬身。
“你认为,此炮威力如何?”朱由检指着线膛炮。
郑芝龙直起身,他虽然对铁甲舰不屑,但对这新式火炮还是认可的,他曾见过这种炮的威力,射程远,精度高。
“回陛下,此炮乃国之利器,远胜红夷大炮。”
“好。”朱由检点头,“那你认为,此炮能否击穿那艘盖伦船?”
郑芝龙自信地回答:“回陛下,此等巨舰,船壳坚厚,非数十炮命中同一处不可破。若想将其击沉,怕是需要上百炮。”这是他丰富的海战经验得出的结论。
朱由检没有再说话,只是抬了抬手。
炮兵指挥官得到信号,厉声下令:“目标,右侧木筏!开花弹,一轮齐射!放!”
命令下达,十二门线膛炮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声,让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都为之一震。
他们看到十二个小黑点,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地砸向了三百丈外那块模拟的厚实船壳。
没有惊天动地的撞击声。
炮弹命中木筏的瞬间,发出的声音有些沉闷,但紧接着,剧烈的爆炸发生。
十二团橘红色的火焰,从木筏内部爆开,无数燃烧的木块和碎裂的铁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撕扯开来,抛向天空。
那块厚达数尺的坚固船壁,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捏碎的饼干,瞬间四分五裂,化作一堆燃烧的残骸,在海面上沉浮。
仅仅一轮齐射。
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官员们,此刻鸦雀无声。
他们张着嘴,看着远处海面上那堆燃烧的垃圾,脸上写满了惊骇。
开花弹的威力,他们早有耳闻,但如此直观地看到它将一堵坚固的船墙从内部炸成碎片,其带来的冲击力,是任何描述都无法比拟的。
郑芝龙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新式炮弹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了这种地步,一轮齐射,就能造成如此毁灭性的破坏。
“目标,荷兰盖伦船!实心弹,三轮齐射!放!”炮兵指挥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炮手们动作更快。
“轰!轰!轰!”
连续三轮,三十六发实心穿甲弹,呼啸着飞向那艘曾经的海上霸主。
这一次,没有爆炸,只有木头被高速金属暴力贯穿的声音。
官员们看到,那艘高大的盖伦船,在炮弹的轰击下,船身剧烈地摇晃。
炮弹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它厚实的橡木船壳,从一侧钻进去,又从另一侧飞出,在船身上留下了一个个无法修补的窟窿。
三十六发炮弹打完,那艘盖伦船已经千疮百孔,海水疯狂地从破洞中涌入。
巨大的船身开始倾斜,最终,在一片断裂的“嘎吱”声中,缓缓沉入了海底,只留下一片巨大的漩涡和漂浮的木板。
从开炮到沉没,前后不过一刻钟。
郑芝龙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引以为傲的料罗湾大捷,围攻了荷兰舰队数个时辰,才靠着火船之利,烧毁了几艘战船。
而现在,仅仅是十二门炮,一刻钟的时间,就让一艘同等级的战舰,葬身海底。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海风的呼啸。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块孤零零立在岸边的,丑陋的暗蓝色钢板。
如果说,刚才的炮击是力量的展示,那么接下来,才是这场演武的真正核心。
“目标,锰钢靶!实心弹,一轮齐射!放!”
指挥官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他和其他人一样,也想知道,这块看起来并不厚的铁板,能否抵挡住刚才那摧枯拉朽的力量。
“轰!”
十二发炮弹,带着所有人的疑问,狠狠撞在了那块钢板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海岸,那声音,不像是撞击,更像是敲响了巨钟。
站在前排的官员,甚至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他们盯着那块钢板,炮弹被弹开了,翻滚着落在一旁的沙地上,或有一两颗嵌入了钢板,而那块钢板,依旧立在原地。
它没有碎,只是在被炮弹命中的地方,留下了浅浅的凹痕,凹痕周围的钢材,泛着金属被剧烈摩擦后特有的灼热光泽。
全场,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郑芝龙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一步步,不受控制地,向那块钢板走去。
周围的官员,也跟了过去,他们围在这块创造了奇迹的钢板前,像是看着什么神物。
郑芝龙伸出手,颤抖着,抚摸着那个浅浅的凹痕,凹痕处,还残留着炮弹撞击后的高温,有些烫手。
但他感觉不到烫,他只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自己对宋应星说的话。
“挡不住炮火?”
“取败之道?”
他再看这块钢板,这哪里是铁皮,这分明是一面神盾!一面足以让所有火炮都失去意义的神盾!
他忽然想通了,为什么那艘铁船不需要高大的船身去抵御风浪,因为它根本不怕破损进水。
为什么它不需要灵活的转向去追逐敌人,因为它根本不需要追,它的火炮可以在敌人够不着的地方,就将对方送入海底。
而敌人的炮火,打在它身上,却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这不是船,这是一个移动的海上堡垒,一个不讲道理的,碾压一切的怪物。
郑芝龙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那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极致的激动。
他猛地转身,看向朱由检,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臣,有罪!臣鼠目寸光,不识天威!此非战船,乃海上神器!有此神器,何愁四海不平!我大明海军,当横行天下!”
他身后的那些水师将领,早已被眼前的景象所折服,他们看着郑芝龙跪下,也纷纷跟着跪倒一片。
“陛下神威!大明万年!”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海岸上回荡,所有的质疑、嘲讽、不安,都在那一声震耳欲聋的“铛”响中,烟消云散。
朱由检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他的系统界面上,数据流清晰地滚动着。
【测试项目:龙渊级装甲防御测试。】
【测试结果:十二磅线膛炮,于三百丈距离,发射实心穿甲弹,无法击穿半寸锰钢装甲。】
【数据对比:锰钢装甲防御效率,为同等厚度橡木船壳的1270%。】
【结论:方案有效。质疑者逻辑闭环已清除。】
他走到宋应星面前,这位工部尚书,此刻正老泪纵横,抚摸着那块钢板,如同抚摸自己的孩子。
“宋应星。”
“臣在。”宋应星连忙擦干眼泪,躬身行礼。
“即日起,授你海军造船总监之职,总领全国舰船建造事宜。给你三样东西。”
“一,无限的钢铁。二,无限的银钱。三,图纸。”
朱由检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那片蔚蓝的,一望无际的大海。
“目标,一支能够碾压所有敌人的舰队。”
宋应星重重叩首,声音铿锵有力:“臣,领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钢铁与火炮的盛宴,以一种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统一了所有人的思想。
那块布满凹痕的钢板,被当做圣物,运回了京师,陈列在军事博物馆的中央。
天津造船厂的炉火,烧得更旺了,无数的钢铁,正在被塑造成巨舰的龙骨。
一个新的时代,已经露出了它狰狞而强大的獠牙。
大明海军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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