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梁柱泛着陈旧的木香,雕花窗棂筛进几缕浅淡天光,本是肃穆得能听见呼吸声的空间,此刻却被嗡嗡的议论声填得满满当当——张家分散各地的族人难得齐聚老宅,窃窃私语里混着久别重逢的热络,倒给这古板的院落添了几分烟火气。
忽然,角落里一直闭目静坐的张起灵睁开眼,黑眸清亮无波,声音不高却穿透力极强,瞬间压过了所有杂音:“还有5个族人带着家眷正往老宅赶,其余的没有了。”
“那行,”张海杏指尖轻点桌面,语气轻快得像聊家常,“今天就不议事了,等人到齐再说。”
她原本扬着嘴角,正要吩咐众人各自回去休整,目光扫过底下乌泱泱的族人时,神色却渐渐变了——先是眉梢的笑意慢慢敛去,眼底的轻松被凝重取代,到最后,整张脸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底下的张家人本还在低声交谈,见副族长脸色陡然难看,喧闹声也渐渐消弭,偌大的祠堂只剩呼吸相闻。沉闷的气氛像块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胸口发闷。
“海杏,怎么了?”张海琪看不下去这压抑的光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
张海杏却没直接回答,反而话锋一转,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上一次全族议事,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吧?但我清楚记得,当时明确了张家眼下最重要的事——谁能告诉我,当年提出来的是什么?”她脸上挂着笑,却笑得皮笑肉不笑,那和气的模样反倒让人心头发紧。
族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应声——谁都知道,这是张海杏火山爆发前的预兆。
“回答我!”张海杏猛地双手拍桌,红木桌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案上的茶杯都晃了晃,“当时提出来的是什么?!”
那股慑人的气势让几个族人腿肚子发颤,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声音细若蚊蚋:“生、生……生孩子。”
“看来还有人没忘。”张海杏点点头,又一次拍响桌子,气势更盛,“现在再回答我——是什么?!”
“生孩子。”这一次,所有族人异口同声,却依旧声音低沉,像是怕触了霉头。
“大点声!我没听见!”张海杏眉峰一挑,音量陡然拔高。
“生孩子!”族人们咬着牙提高了嗓门,却还是透着几分底气不足的含糊。
这副模样,可把一旁陪着的家眷们逗乐了。这些张家人在外要么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要么是身手不凡的好手,此刻却被自家族长训得像做错事的孩子,实在反差得可笑。
“海客,你也太怂了吧?”沈瑶戳了戳身边张海客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打趣,“被自家妹妹气势压得抬不起头,传出去不怕让人笑话?”
张海客脸一红,嘟囔了半天,才梗着脖子辩解:“我那是……我那是看她现在是族长问话,不是当年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丫头!要不然,我才不怕她!”
看着他嘴硬的样子,沈瑶忍不住会心一笑,眼底满是纵容。
另一边,尹新月用肩膀轻轻撞了撞身旁的张启山,眼里闪着看热闹的光:“启山,你的气势呢?你可是张大佛爷啊,怎么能被一介女流压得说不出话?”
张启山无奈地看了一眼爱妻,嘴角抽了抽——这哪是普通的气势压制,是血脉里的敬畏感啊!饶他是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张大佛爷,在张家正统的威严面前,也照样顶不住。
张日山瞥见身边苏晚眼里藏不住的打趣,赶紧抢先开口:“晚晚,不是我怕她!你看,连佛爷都顶不住呢!”
苏晚被他那急于撇清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也就不再打趣他了。
张不逊夫妇倒是淡定——一夫本就对生儿育女之事不甚热衷,一妻则觉得,怕顶头上司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反倒安分。
蝎子小队的另外两人,张九日还是憨憨傻傻的单身汉,压根没他什么事,只顾着低头抠手指;张念则干脆转过身,假装没看见自家爱妻眼里那揶揄的笑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看着底下这一群不成器的族人,张海杏深吸一口气,语气冷了几分:“现在,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不生孩子?”
祠堂里又一次陷入死寂,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张海杏见状,直接放大招,挑眉看向众人,语气带着几分戏谑:“难道……你们都不行?”
“污蔑!”
“粗俗!”
“族长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三个字简直精准戳中了张家人的痛点,一个个瞬间破了防,面红耳赤地大声反驳,张海客、张启山、张日山、张念等人首当其冲,脸红得像要滴血。
“既然不是不行,那你们倒是说说!”张海杏一拍桌子,声音里满是质问,“这么多族人,不少人也都有了伴侣,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张家连一个新生儿都没有?!”
人群里,一个胆子稍大的族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族、族长不也没有吗?”
这话一出,祠堂里瞬间静得可怕。张海杏还没来得及反应,张起灵已经抬眼,一道冰冷的眼刀精准地射向那个说话的族人。
他依旧面无表情,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的寒意,还有微微蹙起的眉峰,让所有人都看出来——这位沉默寡言的族长,此刻心里骂得相当难听。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以为要出事时,张海杏却忽然笑了,饶有兴致地看向身边的李宁玉,伸手拉住她的手,抬高了声音对众人说:“谁说我没有?看看,这是我女儿!”
李宁玉猝不及防被拉出来,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她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被张海杏这么“胡闹”?一时之间,她又羞又窘,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哎,族长你可别欺负我们不知道啊!”一个知道内情的族人赶紧开口,“宁玉同志可是有父母的,虽然跟你长得像,但跟你可没血缘关系!”
“那又怎么样?”张海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扬了扬下巴,“这是我认下的女儿,非亲生的亲女儿!你们谁能生出跟自己这么像的闺女来?”
李宁玉看着她那副孩子气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漫开一抹宠溺的笑意——还能怎么办?自己认下的姐姐,只能宠着了。
“好,其他人的事暂且不说,你们不对我这个族长说实话也行。”张海杏话锋一转,目光锁定在张海客身上,语气带着几分狡黠,“那么,我亲爱的哥哥,你能告诉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没给我添个外甥或者外甥女?”
“张、海、杏!”张海客咬牙切齿,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你要是以妹妹的身份问我,那我倒要问问你——有你这么当妹妹的吗?一失踪就是二十多年,回来的第一件事,竟是让我先收到你的死讯!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先质问起我来了?”
“哥,别转移话题呀。”张海杏完全不接他的茬,故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自己也说了,都二十多年了,难道你们一直没成婚?哥,你个渣男啊!”
“我!”张海客被她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可对上妹妹那双不依不饶的眼睛,最后还是泄了气,颓然坐下,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们俩最开始想着革命尚未成功,先以大局为重;
后来日本人打进来,瑶瑶的任务重得喘不过气,我们实在没那个心思;再后来,我们倒是有了生孩子的想法,也去看了医生,两人身体都好好的,可就是怀不上……我能怎么办?”他说着,转头看向身边的沈瑶,眼里满是温柔,“再说了,没孩子也挺好,这样我们家瑶瑶的注意力,就只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
这番话,妥妥地撒了一把狗粮,沈瑶听得脸颊发烫,赶紧低下头,耳根都红透了。
底下的族人们见状,纷纷附和:“对对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之前要么忙任务,要么没心思,后来想要了,却一直没动静!”
张海杏听得气结,一时竟找不到话反驳。张起灵看着场面又要往失控的方向发展,赶紧开口打圆场,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好了,大家也都辛苦了,今天先到这里,都回去休整休整,等人到齐了咱们再细谈。”
“族长说的是!散了吧散了吧!”一旁的大长老也赶紧附和,生怕张海杏再揪着“催生”的话题不放。
族人们如蒙大赦,一个个脚底抹油似的往外走,生怕走慢了,又被族长拉住催生。转眼间,喧闹的祠堂便又恢复了往日的肃穆,只留下张海杏还在原地气鼓鼓地瞪着门口,李宁玉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顺气,张起灵则依旧静坐一隅,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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