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曦的到来,如同在朱革圆满如画卷的生命中,添上了最灵动、最温暖的一笔。家庭的幸福感是如此的真实而强烈,足以慰藉任何疲惫。然而,正是在这极致的圆满与平静之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更深层次的不安,开始如水中暗涌,悄然滋生。
这是一种无形的束缚感。
并非来自外界的具体压力——无论是商业对手、学术争论还是媒体关注,如今都已难以撼动他分毫。这种束缚,源于内部,源于他所达到的“飞龙在天”的境界本身。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而无形的能量场顶端。这个能量场由他的声望、他的事业、他的关系网络、乃至无数人对他的期待与依赖共同构成。它托举着他,也禁锢着他。他的一言一行,似乎都被这个场域所裹挟,不再能像“潜龙”时那般随心所欲,甚至不能像“见龙在田”时那般从容选择。
“玄革文化集团”和“融合研究院”如同两艘巨大的航舰,按照既定的轨道高速航行。作为掌舵者,他需要维持稳定,需要做出符合这庞大体系利益的决策。许多时候,他明知某些商业合作并非最佳选择,但为了维系数千员工的生计和研究院的巨额投入,他不得不做出妥协。他看到了某些弟子在追求技术或学术突破时,渐渐偏离了“助人”的初心,陷入了对数据和模型的盲目崇拜,他需要去引导、去规范,这消耗了他大量的心神。
更让他感到束缚的是“相术”本身。
他的境界越高,对“气”和“运”的洞察越发深邃,便越发感受到一种“因果”的沉重与“干预”的代价。他看到的已不仅仅是个人命运的脉络,更是无数命运丝线交织成的、复杂而庞大的社会图景。每一次运用相术进行大的干预,无论是扭转一个企业的气运,还是协助破解一桩大案,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自身“气运”与更宏大“天道”之间的摩擦与反作用力。
为女儿朱曦看相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他能看到女儿先天禀赋中的聪慧与灵秀,也看到了她命格里一些细微的波折节点。一股强烈的、属于父亲本能的冲动,驱使着他想去为女儿“铺平道路”,规避掉所有可能的坎坷。但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警示让他戛然而止。
玄微子师父当年的告诫如同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过度窥探天机,干预命数,必遭反噬。” 而这反噬,可能并不仅仅作用于他自身,更可能以他无法预料的方式,波及到他最想保护的人。他仿佛触摸到了一道无形的边界,那是“术”与“道”,“人谋”与“天命”之间的鸿沟。
他开始失眠。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他独自坐在书房,不再翻阅任何典籍,只是静静地望着星空。那股曾经推动他从深渊攀升至巅峰的强大力量,如今似乎变成了缠绕在他周围的、看不见的丝线,虽不致命,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身的“有限”。
林婉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她没有多问,只是在他深夜独坐时,为他披上一件外衣,默默放下一杯温热的安神茶。
“革,是不是觉得累了?”一次,她轻声问道,“如果觉得压力太大,我们可以放慢一些。孙胖子也能独当一面了,研究院的框架也搭好了,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朱革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婉婉,不是累,也不是压力。而是……一种‘不自在’。”他试图寻找准确的词语,“好像我爬上了一座极高的山峰,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壮阔风景,却发现自己也被困在了这山巅之上。风很大,空气稀薄,而且……我仿佛能听到来自更高处的呼唤,却找不到继续向上的路径,甚至看不清那路径是否存在。”
他顿了顿,眼中流露出困惑:“我达到了曾经梦想的一切,家庭、事业、声望、传承……可为什么,心里反而空了一块?好像有一个更重要的‘天命’在等着我,而我却与它隔着一层迷雾。”
这种感受,与他当年在天台上的绝望截然不同。那时的束缚来自生活的重压,是向下的拉扯;而如今的束缚,却来自巅峰的“圆满”本身,是一种向上的、关乎存在意义的迷茫。
“飞龙在天”,固然是极致辉煌的成就,但《周易》此爻的爻辞后还有一句——“亢龙有悔”。难道这无形的束缚感,这内心的空洞与对更高“天命”的模糊感知,便是那“悔”之将至的先声?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一次,是选择生存还是毁灭;而这一次,是选择安于这既定的巅峰盛景,还是挣脱这无形的束缚,去追寻那迷雾之后、可能更为浩瀚,也可能万劫不复的“天命”。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书房的天花板,投向那无尽深邃的夜空。那里,繁星闪烁,沉默不语,如同亘古的谜题。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失业后,我靠刷朋友圈成神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