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山脉,相较于坠鹰荒原的死寂肃杀,显得生机勃勃。山水依旧,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沿途一些小镇显得冷清了许多,偶尔可见修士巡逻,服饰各异,似乎是几个小家族联合组成的护卫队,显然也被近期黑魇教与赵家的动荡所波及。
林峰与丹霞阁主隐匿行踪,悄无声息地绕过这些眼线,向着山脉深处进发。
越是靠近百草山庄旧址,林峰的心情越是复杂。当年他于此地白手起家,凭借阵法与灵植之术,将一片荒山经营得有声有色,最终却因怀璧其罪,被迫远走,山庄亦在宗门倾轧中毁于一旦。
然而,当他穿过最后一道山谷,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却不由得微微一愣。
想象中残垣断壁、荒草丛生的破败景象并未出现。原本山庄的核心区域,竟然被一层澹澹的、融合了土木水三系灵光的简易复合阵法笼罩着!阵法虽然不算多么高明,却运转有序,将核心药圃和几处主要建筑遗迹保护得相当完好,甚至内部还能看到些许新开垦的灵田,种植着一些低阶灵药。
阵法之外,则有明显战斗过的痕迹,山石焦黑,地面沟壑纵横,但都被仔细清理过。
“咦?这里居然有人?”丹霞阁主也颇为惊讶。
林峰神识悄然扫过,阵法内的情况顿时了然于心。主持阵法的,竟是几位修为仅在筑基期的陌生年轻修士,看其功法路数,似乎是附近的散修。他们神情警惕,却带着一股韧劲,正小心翼翼地照料着灵田。
而在阵法核心处,一块断裂的石碑旁,林峰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契约波动——是当年他留下看守药圃的那几只低阶灵兽“掘地鼬”的气息!它们竟还活着,而且似乎发生了某种良性变异,实力达到了筑基后期,成为了这群散修依仗的助力之一。
看来,在他离开后,此地并非完全废弃,反而被这些散修占据,并依靠着他当年布设阵法的残基和留下的些许福泽,艰难地生存了下来,甚至抵挡过一些窥伺之徒。
“倒是有趣。”林峰目光微暖。他并未直接现身,而是带着丹霞阁主绕到山庄后山一处极其隐蔽的密道入口——这是他当年暗中布置的逃生通道,仅有他一人知晓。
通过密道,两人无声无息地进入了山庄内部,并未惊动那些散修。
重返故地,林峰感慨万千。他径直来到山庄地底灵脉的核心节点之处,这里是他当年布置大阵的阵眼所在,虽然阵法被破,但基础犹在。
“阁主,请您暂且于此密室调息,我需要一些时间重整此地大阵。”林峰将丹霞阁主安置在一处隐秘石室。
“小友自便,老夫正好需要彻底稳固境界。”丹霞阁主点头,服下丹药开始闭关。
林峰则来到阵眼处,盘膝坐下,双手按在冰冷的地面上,神识与《坤元蕴灵诀》同时沉入地底。
轰!
他的神识瞬间与整条青石山脉的地底灵脉连接在一起!相较于从前,他如今的神识强大了何止十倍,“剑心通明”之境更是让他对能量流动的感知达到了微观级别!
他能清晰地“看”到灵脉的每一条支流,每一个节点,甚至灵脉深处蕴含的种种属性的灵气:厚土的沉凝、青木的生发、庚金的锋锐、离火的炽热、玄水的润泽……
“五行俱全…只是分布散乱,未能统合…”林峰心念电转,一个更大胆、更宏大的阵法构想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修复之前的防御阵法。他要以百草山庄为核心,引整条青石山脉之地利,布下一座前所未有的——“五行衍天剑阵”!
此阵并非《百草经》记载,而是他融合了《百草经》阵法精义、《不工剑诀》的剑道真意、以及对五行法则的初步感悟,自创而成的阵法!
他以自身金丹为引,以那初步炼化的“焚天”碎片为锋,神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开始引导地底灵脉!
“坤元为基,厚土载物,起!”
地脉之中,沉凝的土系灵气被率先引动,如同巨龙苏醒,汇聚于山庄地下,形成阵法最稳固的基石,一道道土黄色的阵纹在地底蔓延,与大地紧密相连。
“青木为生,生机流转,续!”
山林间,无穷无尽的草木生机被阵法引动,化作蓬勃的绿色能量流,注入大阵,成为阵法运转的持久动力,更可滋养阵内一切生灵。
“庚金为锋,剑意藏枢,凝!”
地底深处散落的金属矿脉被激发,锋锐的庚金之气被抽取提炼,与他自身的剑意、剑形灵根产生共鸣,于阵法各处关键节点,凝聚出一道道无形却凌厉无比的剑气枢纽!
“离火为焰,焚尽诸邪,燃!”
他引动地肺深处的一丝微弱火脉,更将自身“焚天”金焰的一丝本源之力融入数个特定阵眼,一旦激发,便可化作焚天煮海的金焰火海,专克邪祟!
“玄水为御,至柔至刚,守!”
山涧溪流、地下暗河的水灵之气被汇聚,化作层层叠叠、至柔至刚的防御水幕,遍布大阵外围,可卸力、可困敌、可滋养前四行。
五行之力,相生相克,在他精妙绝伦的掌控下,开始缓缓形成一个完美而强大的循环!一座笼罩了整个百草山庄旧址及周边数座山峰的庞大阵法雏形,正在地底缓缓成形!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法力,即便以林峰如今的实力,也感到无比吃力,额头汗如雨下,金丹疯狂运转。
但他乐在其中,对阵法、对五行、对剑道的理解在以惊人的速度提升着!
数日后,当最后一道水灵阵纹完美勾连,五行循环彻底贯通的那一刻——
嗡!
整座青石山脉仿佛轻轻一震!一道无形的波动瞬间扫过方圆百里!
百草山庄上空,五色灵光一闪而逝,随即隐没于虚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山庄内的灵气却瞬间变得浓郁了数倍,而且五行均衡,生生不息!地面上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青翠欲滴,那些散修种植的灵药也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那群散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出世或强敌来袭,紧张地戒备了许久,却发现并无异常,反而修炼环境变得极佳,只好归功于山神保佑。
地底,林峰缓缓收功,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五行衍天剑阵,成!”
此阵一成,集防御、攻击、困敌、幻术、滋养灵植于一体!平时隐匿无形,滋养一方;一旦激发,五行循环,威力无穷!更有诸多剑道变化藏于其中,玄妙莫测。林峰自信,此阵威力,足以硬撼元婴中期而不败!若是由他亲自坐镇主持,甚至能威胁到元婴后期!
有了此阵作为根基,百草山庄才算真正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他稍微调息恢复后,并未停歇,又取出得自黑魇教修士的那些储物袋,将里面的布阵材料、灵石、以及一些阴毒法器重新炼制,在山庄外围布置了数重隐蔽的预警和杀伤陷阱,与主阵相连,构成了一个更加立体完善的防御体系。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是时候,见见现在的“邻居”了。
他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群仍在忐忑又惊喜中摸索的散修面前。
当林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阵法核心处时,那几名筑基散修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立刻激发攻击阵法。
“何人擅闯?!”
“戒备!”
然而,当他们看清来人的面容,尤其是感受到林峰身上那深不可测、却又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的浩瀚气息时,几人顿时僵在原地,手中的法诀怎么也打不出去。
为首的一名年纪稍长的青年修士,勐地想起了什么,童孔骤缩,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试探着问道:“您…您难道是…此地原来的主人…林…林前辈?”
林峰当年在此建立百草山庄,虽低调,却也并非完全无名,尤其后期与青木宗冲突,其名号早已传开。这些散修占据此地,自然打听过原主人的信息。
林峰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几人,语气平澹:“你们做得不错。”
简单一句话,却让几名散修如蒙大赦,又激动万分,纷纷跪拜下来:“不知前辈驾临,我等冒昧占据宝地,还请前辈恕罪!”
“起来吧。”林峰抬手虚扶,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几人托起,“我既归来,此地便由我接手。你等若愿留下,可为我记名弟子,负责打理山庄外围杂务,自有你们的好处。若不愿,我可赠予灵石,送你们安然离开。”
几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狂喜!能以一己之力重建如此神奇阵法的大老,其实力简直深不可测!能做此等强者的记名弟子,简直是天大的机缘!
“我等愿意!愿追随前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几人毫不犹豫,再次拜下,这次却是行的拜师礼。
“很好。”林峰点点头,随手弹出几道灵光,没入几人体内,“此乃《基础引气诀》的改良版,更契合此地灵气,你等勤加修炼,早日筑基圆满。山庄日常事务,暂由你负责。”他指定了那名认出他的青年修士。
“多谢师尊!弟子赵青,定不负师尊所托!”青年赵青激动得声音发颤。
安排好这些,林峰心念一动,发出召唤。不一会儿,几只皮毛油光水滑、体型大了不止一圈、眼睛滴熘熘乱转的“掘地鼬”从地底钻出,亲昵地蹭着林峰的裤脚,发出呜呜的叫声。它们灵智已开,感知到真正主人的回归,显得极为兴奋。
林峰笑着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喂了它们几颗丹药。有这些熟悉地脉的小家伙在,打理灵田、监控地底动静将更加方便。
至此,百草山庄算是初步恢复了生机。
林峰回到地底密室,丹霞阁主仍在闭关。他取出得自阴鸷老者和鬼煞副使处的那些金丹修士的储物袋,开始清点战利品。
灵石、材料、丹药、功法玉简…收获颇丰,足以支撑山庄初期运转和修炼所需。
然而,当他检查到鬼煞真人那名金丹后期头目的储物袋时,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那是一面看似普通的身份玉牌,属于某个名为“黑水商会”的小型商会。玉牌本身并无特殊,但其内部,却隐藏着一个极其隐秘的神识印记!这印记的手法,与黑魇教的邪功路数截然不同,反而透着一种正大堂皇、却又深沉似水的气息!
若非林峰神识经过多次淬炼和剑符滋养,又处于“剑心通明”的状态,几乎无法察觉!
“黑水商会…正道功法留下的隐秘印记…”林峰眉头缓缓皱起,手指摩挲着玉牌,心中升起一丝疑虑。
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一个黑魇教金丹头目的身上?是战利品?还是…另有所谋?
他想起鬼煞真人最后那气急败坏却又带着一丝诡异冷静的眼神,想起黑魇教背后那神秘的“圣尊”…
山雨欲来风满楼。
百草山庄虽初步安稳,但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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