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粗糙的岩石紧贴着脊背,寒意刺骨。洛姝剧烈喘息,胸腔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着刀片。力量近乎枯竭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眼前甚至开始发黑。但她死死咬着下唇,用痛楚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身旁,聿战的情况更令人心悸。
他完全失去了意识,蜷缩在阴影里,身体冰冷得不像活人。原本清冽的银辉之力此刻紊乱不堪,如同暴风雪般在他体表无序窜动,时而微弱欲熄,时而又猛地爆发,撕裂周遭的空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而更可怕的是,一丝丝漆黑如墨、散发着阴冷邪异气息的能量,正不断从他被银辉勉强包裹的心脏位置渗出,如同有生命的触须,试图缠绕、吞噬那守护的银光。
这就是他所谓的“旧伤”?!
洛姝心头巨震。这根本不是伤,这是一种极其恶毒、近乎活物的力量侵蚀!它正在从内部瓦解他!古战场那同源的怨念如同催化剂,彻底引爆了这潜藏的炸弹!
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不等追兵到来,他就会被这反噬彻底吞噬!
洛姝再次将颤抖的双手按在聿战后心,不顾一切地压榨着丹田内那轮已变得黯淡稀薄的金银光阳。最后残存的力量,带着《太初衍日诀》特有的温和与生机,混合着她坚定不移的意志,涓涓流入聿战冰冷僵硬的经脉。
她的力量一进入,立刻遭到了两种力量的排斥与攻击。
银辉之力虽与她的金乌之力有过共鸣,但此刻它们的主意识昏迷,力量本身对外来者充满了本能的不信任与防御性,冰冷锋锐的气息试图绞碎这闯入的金色暖流。
而那阴邪的黑气更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兴奋地扑涌上来,疯狂侵蚀、污染着那缕微弱的金光,试图将其同化为自身养料。
“呃!”洛姝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血丝。同时应对两种截然不同的排斥与攻击,对她的心神和本就濒临枯竭的力量是雪上加霜。
但她没有退缩。心神沉入那片冰冷的战场,她的意志如同磐石,引导着那缕微弱却坚韧的金色暖流,巧妙地避开银辉之力最锋锐的冲击,如同最灵巧的游鱼,穿梭在暴风雪的空隙中,每一次穿梭,都极其细微地安抚、梳理着一丝躁动的银辉,同时,将更多的精力用于对抗那阴邪的黑气。
她的力量性质至阳至正,对那阴冷邪气有着先天的克制。金光所过之处,黑气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无声的“滋滋”尖啸,不甘地后退、消散。
但这黑气根植于聿战的力量核心,盘根错节,极其顽固。她这点微弱的力量,如同杯水车薪,只能暂时净化最表层的侵蚀,无法触及根本。
而且,她的消耗太快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知道,自己最多再支撑十息。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放弃之时——
那缕她艰难维持、穿梭在聿战经脉中的金色暖流,在又一次净化了一小片黑气后,意外地触碰到了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冰冷的意识核心。
是聿战深藏在混乱风暴之下,仅存的一丝本我灵识!
那丝灵识感受到了她力量中毫无保留的支撑与守护之意,本能地产生了一丝微弱的信任与…依恋?
下一瞬,奇迹发生了。
那一直充满排斥与防御的银辉之力,仿佛接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突然不再攻击她的金色暖流,反而微微…让开了一条通路?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精纯的月华之力,试探性地、生涩地,反向融入了她的力量之中,引导着她,指向那黑气侵蚀最严重、也是最核心的区域——心脏偏左的位置!
是聿战!他在无意识的深处,凭借最后的本能,在回应她,引导她!
洛姝精神猛地一振,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发现了一缕微光。
她立刻集中所有残余的力量和意志,顺着那丝月华之力的引导,冲向那邪恶的源头!
轰!!!
她的灵觉仿佛撞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与冰冷之中。
那里,盘踞着一团不断蠕动、膨胀的漆黑能量核心,无数阴邪的触须正从中伸出,疯狂蚕食着四周的银辉。而在那漆黑核心的正中央,她“看”到了一枚…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亘古寒意的深蓝色冰晶碎片?
那碎片如同活物般脉动着,每一次脉动,都释放出海量的阴冷邪气,侵蚀着聿战的一切。
这是什么东西?!
不及细想,洛姝驱使着最后的金光,狠狠撞向那枚深蓝冰晶!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剧烈的能量冲突在聿战体内爆发!
“噗——!”聿战猛地弹起身,喷出一大口近乎黑色的淤血,身体剧烈痉挛,眼睛骤然睁开,银灰色的瞳孔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却也恢复了一瞬的清明。
洛姝也被那剧烈的反冲力震得向后倒去,后脑重重磕在岩石上,眼前彻底一黑,最后的感觉是手腕被一只冰冷颤抖却异常用力的手死死抓住。
那只手的主人,正艰难地、试图将她拉向身后。
紧接着,岩石外传来了清晰的、充满恶意的脚步声和低语,已经到了他们藏身之处的边缘!
“刚才的能量波动就是从这附近消失的!”
“搜!肯定就躲在这片石头后面!”
“小心点,那女人有点邪门!”
洛姝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绝望地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聿战似乎想强撑着站起来,但他刚刚经历反噬和冲击,身体比洛姝更加不堪,尝试了两次都失败了,只能徒劳地握紧剑柄,将洛姝尽可能挡在身后阴影深处,银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岩石的转角,里面是冰冷的绝望和一丝与之同焚的疯狂。
完了…
洛姝的心沉入谷底。
然而,就在最绝望的时刻——
“呜——————!”
一声古老、苍凉、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古战场的极深处轰然传来!
那号角声并不响亮,却蕴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磅礴、悲壮与威严,瞬间压过了沼泽所有的窸窣低语,穿透浓雾,回荡在每一寸空气之中。
声音响起的刹那,整个古战场边缘地带的所有怨念、所有邪恶低语,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静止了一瞬!
就连那些逼近的逐日教徒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也猛地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疑不定的沉默。
“这…这是什么声音?”一个教徒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古老的战号…怎么会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充满了困惑与一丝不安。
洛姝和聿战同样震惊不已。
那号角声传入耳中的瞬间,洛姝感到体内枯竭的力量光阳竟然微微颤动了一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故乡的暖意。而聿战体内那躁动的黑气和银辉,也奇异地平静了刹那。
更令人意外的是,岩石外那些逐日教徒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极为忌惮。
“不对劲…长老说过,古战场深处有些东西…不能轻易惊动…”枯瘦教徒的声音响起,充满了犹豫和警惕,“这号角…莫非是…”
他的话没说完,那苍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更近了一些,并且,带着一种清晰的、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
“撤!”枯瘦教徒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声音带着不甘的嘶哑,“先退出这片区域!向祭司报告此事!他们跑不远,肯定还在这一带!”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这一次,是迅速远离。
洛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灵觉——追兵,真的退了?因为那莫名的号角声?
绝处逢生般的巨大松懈感袭来,她眼前一黑,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彻底失去了意识。昏迷前,她似乎感觉到那只冰冷的手依旧死死抓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洛姝才从深沉的昏迷中缓缓苏醒。
首先恢复的是灵觉。周身依旧冰冷僵硬,力量只恢复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但至少那种濒死的虚脱感减轻了。
她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冰冷的岩石下,身上却多了一件熟悉的、染着暗红血迹和银色血渍的黑色外袍。聿战靠坐在她身旁的岩壁上,头低垂着,似乎还在昏迷,但气息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体表那失控的银辉和黑气也暂时隐匿了下去,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眉宇间凝结着深深的疲惫与痛苦。
那只手,依旧握着她的手腕,力道却松了许多,冰冷的指尖搭在她的脉门上,仿佛默默的在确认她的生机。
洛姝的心微微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躺着,尽可能缓慢地运转心法,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能量恢复自身。
又过了片刻,聿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银灰色的眼眸最初是涣散的,充满了剧痛过后的茫然,但很快便重新凝聚起冰冷的锐利,下意识地扫视四周,确认安全,最后目光落在洛姝脸上,与她清醒的目光对个正着。
他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她已经醒了。随即,他迅速移开视线,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动作有些僵硬地试图坐直身体,却牵动了内伤,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角渗出冷汗。
“别动。”洛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追兵暂时退了。”
聿战动作顿住,依言不再乱动,只是靠回岩壁,闭目调息了片刻,才重新开口,声音低沉沙哑:“…那号角声?”
“不知道是什么,但似乎吓退了他们。”洛姝简单道,没有提及自己昏迷前感受到的细节。
聿战沉默下来,眉头紧锁,似乎在回忆思索着什么,脸色变幻不定。
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向古战场更深处的方向,缓缓道:“传说…上古日落之战末期,有一位人族统帅,于绝境中吹响最后的号角,召唤已战死的英灵,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其声悲壮,其志不屈,号角之力残留至今,偶现于世,涤荡邪祟,庇护英魂安息…”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古老的沉重感。
“逐日教崇拜污秽与黑暗,那种蕴含不屈战意与英灵庇护意味的力量,是他们最厌恶和忌惮的。他们退走,并不奇怪。”
解释虽然合理,但洛姝注意到,他在说这些时,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更深的、难以捉摸的疑虑与凝重。那号角声,似乎并不仅仅让他想到传说那么简单。
但他显然不愿多言。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各自抓紧时间恢复。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还萦绕着劫后余生的悸动与未散的危机感。
最终,是聿战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没有看洛姝,目光落在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指尖上,声音低沉而清晰:
“那不是旧伤。”
洛姝抬眼看他。
他停顿了片刻,仿佛下一个词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
“那是‘噬月蛊’。”
“……我族世代镇压渊息之井,代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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