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的笔尖悬在纸面,墨未落,风从窗隙吹入,吹得案上借贷章程的边角微微翻动。她收回目光,将笔搁下,转而翻开户部新呈的卷宗。第一页便是“京畿商户扩铺占地,扰民生事”八字,字迹工整,语气却咄咄逼人。她不动声色,一页页翻过,直至夹层中露出半张折叠的纸。
她抽出那纸,未署名,只写一行小字:“西市张记布行昨夜遭人泼粪,门匾砸碎,报官后反被斥‘商贾妄诉’。行主之子跪求京兆尹,未得见。”末尾附一地名,正是某三品大员外宅所在坊区。她将纸折好,放入袖中,唤来文书官,低声吩咐:“此信归档,标‘查证待补’,另命京兆尹幕僚即刻测绘市集扩建图,三日内呈报。”
文书官领命退下,她静坐片刻,提笔在日程簿上添一行:“召京兆尹幕僚,申时三刻。”
次日朝会,殿上气氛异样。欧阳太傅立于班首,语气沉稳却不容置疑:“商者逐利,本无恒心。今令其列席官市评议,已是破格。若再许其议地方事务,恐乱纲常。”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桐,“市井之徒,岂知国计民生?”
数名老臣应声附议,言辞激烈者甚至称“商贾无德,久必乱政”。苏桐未动怒,只起身出列,捧上一册:“臣无他言,唯呈三月商税录。京畿新增商户一百三十七户,商税较上月增三成七,足可养锐字营半军粮饷。”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若此为乱政,不知何为利国?”
殿中一时沉寂。皇帝凝视她片刻,道:“商户可陈情,不可议政。官市评议照旧,但不得涉他务。”苏桐躬身领旨,退归原位。
散朝后,她尚未回政事堂,便有亲信快步追来,低语:“李家少爷出事了。”她脚步未停,只问:“说清楚。”“李砚昨夜归家,途经东华街,遭数名奴仆围殴,反被控‘冲撞贵人车驾,持短刃行凶’。刑部已收押,未审先定罪。”
她眉心微蹙,未语。李砚之父是最早响应新政的富商,曾联名上书愿三年多缴两成税银。此事绝非偶然。
她加快步伐,直入政事堂,命人备奏本。片刻后,墨迹落纸:“案涉新政民心,宜慎之再慎。请旨暂缓定罪,待政事堂复核。”奏本封好,即刻送往内廷。
她又召来心腹幕僚,低声吩咐:“你带两人,扮作买货商贩,去东华街走一圈。找街边茶肆、药铺、守夜更夫,问清楚那夜究竟谁动的手,车驾属谁,有没有人作伪证。”她顿了顿,“尤其查那‘短刃’从何而来。”
幕僚领命而去,她独坐堂中,翻开刑部抄录的案卷。上面写着“凶器为三寸铁匕,当场搜出”,却无画影图形,亦无证人画押。她冷笑一声,提笔在旁批注:“匕首尺寸、形制未录,何以为证?”
夜深,政事堂灯火未熄。她刚合上一份卷宗,文书官又递来新报:三名御史联名上书,称“商政试点已致地方税损,民心浮动”,请求“即刻停罢,以正纲纪”。另有一本密奏,言辞更烈,竟称“江南商贾勾结海夷,私运铁器出海,图谋不轨”。
她将奏本一一摊开,逐本细读,随后命人取来舆图,铺于长案。她提笔,在图上圈出上书者籍贯,再对照户部所录其田产庄园分布,一条脉络渐渐清晰——反对最烈者,多居京畿、杭州近市之地,其田庄皆靠旧税关获利,新政一推,关卡裁撤,收入锐减。
她命幕僚绘制“反对派产业关联图”,并标注其与地方税吏、关卡官吏的往来记录。图成之后,她凝视良久,终于明白:这不是什么“纲常大义”,而是利益被触。
更鼓响过三声,她仍未离座。案上烛火跳了跳,她提笔在日程簿上写下:“五日后,召户部、刑部、京兆尹联席议事——议商民权益与司法公正。”
她合上最后一本卷宗,目光沉静。窗外夜色浓重,街市灯火已稀,唯有政事堂一窗明亮。她知道,这一局才刚开始。
就在此时,亲信匆匆进来,手中握着一叠纸:“东华街访查结果。”她接过,快速翻阅。茶肆老板说:“那夜李少爷被推倒,根本没还手。”药铺学徒记得:“送来时左肩裂口,像是棍击,不像刀伤。”更夫则指认:“动手的是林御史府上的家奴,领头那人我认得,常在东华街横行。”
她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所谓‘短刃’,乃李砚随身佩的玉鞘小刀,仅作饰物,刃口无血,亦无磨痕。”
她将纸压在案上,指尖缓缓划过“林御史”三字。此人昨日正是联名上书者之一。
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半扇。夜风拂面,带着初秋的凉意。她望着远处宫墙暗影,良久不动。
忽然,她转身,提笔在一张空白笺上写下两个字:“查林。”
递给文书官时,她只说一句:“从他弟弟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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