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凌峰抱拳离去后,苏桐转身取过案上舆图,指尖划过黑河以东那处隘口,墨痕未干的标注旁已添一行小字:“哨探三日无异动,敌营炊烟照常。”她将图卷起,交予执事官:“呈递边务参议司备案,另抄一份送至外交使团筹备司。”
一刻钟后,勤政殿内烛火通明。
玄烨宸端坐御座,手中简报正是昨夜汇总的临海国情要略。他抬眼见苏桐入殿,便将文书放下:“临海使者今日清晨递来国书,言愿开谈,但索十万石粮草为信礼。”
“他们要的是底线。”苏桐立于阶下,语气平稳,“给得痛快,他们疑我虚张声势;拒之不允,又失先机。不如顺势而为,却设层层递进之局。”
“你说。”
“同意调粮,但分三期交付。首期三万石,待其开放一处中转港使用权后再发第二批,第三批则以其协助我商船避风、补给为条件方予兑现。每一石粮,皆换一分实利。”
玄烨宸眉峰微动:“若他们只收粮,不履约呢?”
“那就让他们在天下人面前失信。”她从袖中取出另一份文书,“臣已命技院赶制改良风车与深井钻具,拟随首批粮船一并运送,并附说明——此非赠礼,乃试用之器。若合作延续,后续可批量传授技艺;若中途毁约,技术即刻收回。”
殿内静了片刻。
玄烨宸缓缓点头:“以物换信,以技促合。你这是把一场试探,变成了双向约束。”
“正是。”她目光清明,“大雍不靠施舍赢盟友,而是让对方明白,与我们同行,路越走越宽。”
三日后,户部尚书在议事厅当面拦住苏桐。
“调拨三万石粮已是极限,再增恐伤储备。”老臣面色凝重,“且未经朝议便许诺输出,礼部已有非议,称此举逾越体制。”
苏桐不语,只命随从呈上两册账本。
一本是去年秋收全国仓储总录,另一本则是织造局与东宫修缮余款明细。她翻开第一页,指道:“去岁 surplus 三成,仅江南一地便多储粮二十八万石。今调三万,不足十分之一,且皆取自丰仓,不动救急之备。”
她又翻至户部收支页:“十万两银已由织造局节流款项支应,无需另拨。至于体制之争——外交使团筹备司既经陛下亲批设立,便有权拟定执行方案。是否上朝议决,取决于事态轻重。如今边防未动,谈判未破,何须惊动百官?”
户部尚书张了张口,终是叹了口气:“你是真不怕担责。”
“责在我肩,利归天下。”她合上账册,“与其争虚名,不如争实效。”
五日后,临海使节登岸。
接风宴上,使者举杯笑道:“贵国肯先出粮草,足见诚意。”
苏桐举盏回敬:“粮非白送,亦非借贷,而是合作之始。明日,我们将运来第一批粮食,以及十架新式风车。贵国若愿试点使用,我方可派匠人驻留三月,指导安装维护。”
使者笑意微滞,随即朗声应下。
七日之后,协议初稿成形。
《南洋通航互市草案》列明:临海开放松浦、云崖、青礁三港供大雍商船停泊补给;大雍分期输送粮草,并提供仓储防潮技术支援;双方约定不得单方面加征关税,遇海难船只须相互救助。
消息尚未正式公布,西域康居、龟戎两国密使已悄然抵达京郊驿馆,托鸿胪寺传话,求见主理外交事务之人。
西阁会议当夜,灯火彻明。
尉迟凌峰再度踏入政事堂,甲胄已卸,神情却未松缓:“北境哨线回报,靖南军近日频繁调动文牒,似有联络南越迹象。但他们尚未增兵,也未越界。”
“他们在观望。”苏桐立于沙盘前,手中执一根细竹竿,点向临海方位,“现在谁先动手,谁就成了众矢之的。我们与临海的合作越稳,他们的联盟就越难成型。”
尉迟凌峰看着沙盘上插上的蓝旗——代表大雍商路的新航线正由京海延伸至南洋诸岛——沉声道:“只要这条线不断,前线压力就能减轻三分。”
“不止三分。”她转向众人,“我已命筹备司整理《首期外情汇要》,详述此次谈判策略、收益预估与风险控制。明日呈报陛下,并抄送六部。这不是一次交涉,而是一套可复制的模式——以实利破猜忌,以透明消谣言。”
有人问:“若有国家仿效临海,开口索粮呢?”
“那就问他们,能拿出什么交换。”她语气平静,“港口、矿产、航道通行权,哪怕是一处驿站驻脚之地。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我们要做的,是让合作变得比对抗更有利可图。”
数日后,靖南果然发难。
边境传言四起,称大雍借粮援之名,在临海各地安插耳目,将来欲夺其城池、控其民生。更有流言绘声绘色,说某村妇因食用大雍米粮后病倒,疑似投毒。
苏桐闻讯,当即下令:“公开协议全文,连同每一批粮食的检验记录、运输路线、接收签押,全部刊印成册,送往临海都城及各州府张贴。”
同时,她亲笔修书一封,请临海官员择日来京,参观技院农具工坊。
“不是辩解,是展示。”她对使团主官道,“让他们亲眼看看,我们的风车如何提水灌溉,脱粒机如何一日碾米千斤。再问问那些用过的人,是不是省了力气,多了收成。”
半月后,临海工部侍郎率团抵京。
参观当日,技院工匠现场演示新式犁具翻土,仅两人半日耕完一顷荒地。临海官员抚着犁身久久不语,末了问道:“此器可售?”
“不售。”苏桐站在田埂上,风吹动她明黄披帛,“但可教。只要贵国愿与我互通匠术,三年内,可建两所技院分校。”
当夜,临海使节主动求见,面呈国君手书。
次日清晨,诏书颁行:临海正式签署《通商互市约章》,全面开放三港,允许大雍设立货栈、派驻商监;两国互派学童赴对方技院研习农工之术;遇重大天灾可请求粮草支援,以契约为凭。
消息传回,举朝震动。
更令人意外的是,不过三日,康居、龟戎密使联袂上书,恳请建立正式邦交,并愿派遣质子入京就学,以示诚意。
勤政殿中,玄烨宸看完奏报,久久未语。
良久,他抬头:“你做到了。不仅稳住了边关,还让邻国主动靠拢。”
“这不是结束。”苏桐立于阶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坚定,“只是一个开始。当我们不再只是防守,而是有能力塑造局势时,大雍的名字,才会真正被听见。”
他看着她,终于轻声道:“从今往后,外交之事,由你全权处置。”
深夜,西阁依旧亮着灯。
苏桐伏案审阅最新简报,案头堆叠着各国回函与航线图。她批完最后一份接待方案,搁下朱笔,揉了揉发涩的眼角。
执事官低声问:“西域两位使节,何时接见?”
“暂缓。”她指着桌上另一叠文书,“先把国内港口调度、粮草储备、匠人抽调的配套政策理清。外联若快于内备,便是空架子。”
窗外更鼓敲过三响。
她起身走到墙边,展开一幅新绘舆图。指尖沿着南洋航线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一处岛屿轮廓上。那里尚未标注名称,只有一圈淡淡墨线圈出。
她取出小刀,削尖一支炭笔,在空白处写下两个字:望潮。
笔尖一顿,墨迹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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