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终于被甩在身后,医院大门外的喧嚣热浪扑面而来。
正值傍晚下班高峰,西安市中心的街道化身钢铁洪流,无数奇形怪状的“铁盒子”汽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沿着宽阔得不像话的“官道”马路疾驰而过;两侧是拔地而起、直插云霄的“巨阙”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最后的余晖,刺得人睁不开眼;行人们步履匆匆,手里大多捏着会发光、发出各种声响的“小铁板”手机,旁若无人地对着它说话。
扶苏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休闲服,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感觉自己像个刚被空投到异域的野人。
他努力模仿着记忆中“扶苏研究生”的行为模式,试图融入这片光怪陆离,但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不适。
身边,蒙恬的状况更糟。
这位昔日的帝国壁垒,此刻穿着一件紧绷绷的黑色t恤,外面套着件同样勒得慌的夹克,下身是条耐磨的工装裤,脚踏一双厚重的皮靴。
魁梧健硕的身材被现代衣物包裹,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势,反而像一头被强行塞进铁笼的洪荒巨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凶悍与格格不入的紧绷。
他站得笔直,如同标枪,肌肉虬结的手臂下意识地半曲着,仿佛随时准备拔出腰间并不存在的秦剑。
那双猎鹰般的眼睛,锐利如刀,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飞速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疾驰的汽车、闪烁的红绿灯、高耸的大楼、密集的人流。
每一个移动的物体,每一处可能藏匿敌人的阴影,都在他本能的分析范围之内。
这不是散步,是行军!
是在未知敌域的武装警戒!
“呼——!”
一辆喷涂着花哨图案、引擎轰鸣如野兽咆哮的摩托车,载着两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以惊人的速度紧贴着人行道边缘呼啸而过,排气管喷出的热浪甚至掀起了蒙恬额前的短发!
“咄!暗器!”
蒙恬瞳孔骤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完全是千锤百炼的战场本能,他左脚猛地后撤半步成弓,右臂闪电般抬起横栏在身前,左拳紧握蓄势待发!
一个标准的防御冲击姿势瞬间成型,杀气凛然!
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将那“咆哮的铁兽”连同上面的“刺客”撕碎!
“哎哟喂!”
旁边一个正低头看手机的路人被蒙恬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吓了一跳,手机差点脱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对着摩托车“摆造型”的彪形大汉。
“咳、咳咳!”
扶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一把扯住蒙恬那硬得像铁块的胳膊肘,压低声音急道,
“蒙、蒙哥!放松!那是、那是摩托车!代步工具!不是暗器!就跟咱们以前的马差不多!马!”
他努力寻找蒙恬能理解的类比。
“马?”
蒙恬保持着防御姿态,惊疑不定地看着那绝尘而去的摩托车尾灯,眉头拧成了疙瘩,
“此等铁兽,嘶鸣如雷,其速快逾奔马!”语气里充满了对“坐骑”性能的震撼式评估。
“小苏!这边!”一个略显焦急的中年男声传来。
只见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穿着格子衬衫和休闲西裤、身材微微发福、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正从路边一辆银灰色、方方正正的“小铁盒”一样的SUV旁快步走来。
他手里还拎着个印有超市Logo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水果牛奶。
这人正是扶苏现在身体原主的法定监护人,被原主称为“小叔”的扶正业,一个在本地大学做行政工作的老实人。
扶正业小跑过来,额头上带着层细汗,先关切地上下打量扶苏:
“怎么样小苏?感觉还好吧?头还晕不晕?医生怎么说?我就说让你别骑那共享单车,车多了多危险!瞧瞧这遭多大罪!”
他絮絮叨叨,语气里是真心实意的后怕和心疼。
“小叔,我没事了,医生都说恢复得挺好。”
扶苏赶紧挤出笑容,模仿着记忆中晚辈对长辈的温和语气回答。
同时,他敏锐地感觉到身边蒙恬的身体瞬间绷得更紧了,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目光如同探针般钉在扶正业身上,从头扫到脚,评估着威胁等级——无害,但依旧保持着警惕。
扶正业这时才注意到扶苏旁边杵着的这座“铁塔”。
蒙恬那极具压迫感的身形、冰冷警惕的眼神、以及刚才对着摩托车摆出的那副“我要打十个”的架势,都让扶正业心里咯噔一下。
他下意识地往扶苏这边挪了半步,小声问:
“小苏,这位是---?”
“哦,小叔,这是我朋友,蒙恬。”
扶苏连忙介绍,大脑飞速运转,
“我们、我们在一个历史爱好者群里认识的!聊得来!这次车祸,他刚好也在现场,伤得比我重点,这不一起出院嘛。”
他搜刮着原主记忆里零碎的网络词汇。
“朋友?哦哦,你好你好,蒙先生。”
扶正业听说是侄子的朋友,还是车祸“难友”,脸上堆起客气的笑容,伸出手想握手,
“我是小苏的小叔,扶正业。这次真是祸从天降啊!都遭罪了!”
蒙恬的目光落在扶正业伸出的手上,眉头皱得更深。
握手礼?
先秦有揖让拱手,有躬身行礼,这平白伸手过来是何意?
试探?
还是某种擒拿的起手?
他纹丝不动,只是眼神更加锐利地审视着扶正业的脸,似乎在判断对方笑容背后的真假。
气氛瞬间尴尬。
扶苏眼疾手快,一把“啪”地握住了小叔伸在半空的手,顺势还用力摇了摇,干笑道:
“小叔!蒙哥他、他刚从特种部队退役!保密单位那种!嗯,执行过很多特殊任务!有点、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对,ptSd!所以不太习惯跟人接触!警惕性比较高!您多包涵,多包涵哈!”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给蒙恬使眼色——快点头!
快点头!
蒙恬接收到扶苏那“恳求”的眼神,虽然完全不懂“特种部队”、“ptSd”都是些什么鬼,但“保密单位”、“特殊任务”这几个词听起来似乎能解释自己的异常。
他看着扶苏那快要抽筋的眼角,终于僵硬地、幅度微小地点了下他那颗沉重的头颅。
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
“嗯。”
算是打过招呼。
那表情,依旧冷得像块花岗岩。
扶正业被扶苏这一套说辞搞得一愣一愣的,看看一脸“我很真诚”的侄子,又看看旁边那座不动如山、眼神能把人冻伤的“特种兵”,抽回被侄子握得发麻的手,恍然中带着一丝同情:
“哦、噢!ptSd啊!理解理解!保家卫国,不容易!不容易!那、那咱们上车?车就停在那边。”
他指了指路边的SUV。
“好好好!上车!”
扶苏如蒙大赦,赶紧拉着实际上是推着浑身戒备的蒙恬,跟着小叔走向那辆银灰色的“铁盒子”。
走到车边,小叔掏出一个小巧的黑色方块车钥匙,对着车按了一下。
“啾啾!”
车灯一闪,发出两声清脆的鸣叫。
蒙恬身体瞬间又绷紧了!
眼神如鹰隼般锁定那发出声响的黑方块!
机关?
暗号?
“没事!锁开了而已!”
扶苏赶紧解释,抢先一步拉开后座车门,几乎是半强迫地把还在警惕四顾的蒙恬往里塞,
“蒙哥,上车!坐!”
自己则飞快地从另一边钻了进去。
小叔摇摇头,坐进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唠叨:
“小苏啊,你朋友这情况,回头得找心理医生看看。我知道几个不错的,要不帮你联系下?”
“暂时不用不用!小叔!他需要静养!静养就好!”
扶苏赶紧摆手,同时观察着蒙恬。
蒙恬坐进这柔软却狭窄的“铁盒子”,浑身不自在。
他看着小叔系上安全带,又看看自己旁边同样垂着的一条带子,眉头紧锁。
枷锁?
战场上束缚手脚是找死!
他直接无视了那根带子。
扶苏无奈,只能自己先系好,然后小声安抚:
“蒙哥,这叫安全带,保平安的。就跟、就跟咱们战车上抓住旁边的栏杆一样,防止颠簸掉出去。”
他继续寻找蒙恬能理解的比喻。
蒙恬思索片刻,似乎在权衡“枷锁”和“掉出去”的风险,最终还是一脸不情愿地,动作僵硬地,像对待一件刑具般,把安全带胡乱扯过来,“咔哒”一声扣上了。
那表情,仿佛随时准备抽出佩剑把这碍事的带子斩断。
小叔发动了车子。
引擎低沉的轰鸣声传来。
蒙恬身体再次绷紧!
如临大敌!
眼神死死盯着中控台上亮起的各种看不懂的符号光点。
车子平稳起步,汇入车流。
一个转弯带来的离心力。
“稳住阵脚!”
蒙恬低喝一声,右手猛地抓住头顶的扶手,青筋暴起!
左手下意识地按向了腰侧,仿佛在寻找剑柄!
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
前排开车的小叔被这声低喝和后面传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差点一脚踩到刹车上,从后视镜里看着蒙恬那副“如临深渊”的表情,嘴角抽了抽,小声对旁边的空气嘀咕:
“这ptSd,症状挺别致哈。”
扶苏捂着脸,感觉额角青筋在跳:
“蒙哥,放松,这是车在正常行驶。就跟、就跟坐马车拐弯一样,很正常。”
他感觉自己解释得快要词穷了。
蒙恬紧绷的身体在扶苏不断的安抚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放松下来,但那只抓着拉手的手,指关节依旧捏得发白。
他的目光,警惕性没有丝毫减弱,锐利地穿透车窗,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掠过车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行人、店铺、高楼,习惯性地寻找潜在的威胁点——制高点、易埋伏的巷口、可疑的跟踪载具。
车子驶离医院范围,在一个十字路口遇到红灯停下。
他们停在最外侧车道。
蒙恬的目光习惯性地扫向侧前方一栋约二十层高的写字楼。
那栋楼的玻璃幕墙在夕阳下反射着大片刺目的金光。
突然!
就在那一片晃眼的金色反光中,某个高层的位置,一个极其微弱的、针尖般的反光点,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如果不是蒙恬这种在战场上练就的、对光线异常敏感、时刻留意制高点的眼睛,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捕捉到!
找到了!
蒙恬的眼皮猛地一跳!
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手攥紧!
那是瞄准镜或者高倍观测镜在特定角度下的反光!
绝非自然反光!
他的身体瞬间进入绝对静止状态,如同岩石。
整个人的感官在刹那间提升到极限!
不再关注车内的任何声响,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那栋高楼疑似反光的方位!
目光穿透车窗,如同最精准的标尺,瞬间锁定了那片区域——大约在十五到十八层之间,靠东侧的一个窗口!
杀气!
尽管隔着遥远的距离,尽管对方藏匿得极其巧妙,但那种冰冷的、带着窥伺意味的、如同毒蛇潜伏在草丛深处锁定猎物般的恶意,还是被蒙恬那在尸山血海中锤炼出的直觉捕捉到了一丝痕迹!
很淡,藏得很深,如同水下的淤泥,但绝对存在!
红灯转绿。
小叔松开刹车,车子平稳起步。
蒙恬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止,锐利的目光如同钉在了那栋大楼的某个点上,直到车子驶远,那栋楼被其他建筑彻底挡住视线,他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浊气。
但那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却并未散去。
他微微侧过头,靠近扶苏一侧,声音压得极低,如同砂纸摩擦,只有扶苏一人能勉强听清,话语里带着穿越两千年沙场淬炼出的洞穿力:
“公子,有鼠辈窥伺。方位,东南高楼,十五至十八层之间。杀气虽藏得深如九幽寒潭,然---”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是顶尖猎食者锁定猎物时的表情,
“瞒不过某家这双在匈奴王庭血雨里洗过的眼!”
扶苏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
这么快?!
他们才刚出院!
监视者就已经如影随形?!
难道是咸阳宫阙的血腥阴谋,跨越了两千年的尘埃,已然在此地重演?!
车窗外的都市霓虹开始次第亮起,流光溢彩,将车厢内映照得忽明忽暗。
这繁华璀璨的钢铁丛林之下,无形的杀机,已悄然织网。
同一时刻。
市中心某栋不起眼的写字楼顶层,一间拉着厚重遮光窗帘的办公室内。
鸭舌帽男人站在窗边的阴影里,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西安市高清地图。 之前那个曾在医院监控室出现过的、提着黑色金属箱的灰夹克手下,正垂手肃立在一旁,低声汇报:
“目标一号(扶苏)和疑似共生体目标二号(蒙恬)已于十七点三十分出院,由目标一号的监护人扶正业驾车接走。路线:市中心医院经友谊西路、朱雀大街,目前驶向雁塔区方向,目标疑似为扶正业位于师大南苑小区的住所。”
西装男啜了一口酒,目光在地图上移动着,最终落在师大南苑的位置,眼神冰冷。
“二号目标警惕性极高,在院门口有明显应激反应,疑似具备极高战场直觉。”
灰夹克补充道,
“根据‘钥匙碎片’的被动感应,在目标车辆驶离医院范围约一公里处,曾短暂捕捉到一次微弱但清晰的敌意反馈,指向我方‘观测点三’方位。”
西装男晃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
“哦?他察觉了?”
“无法百分百确认,但碎片反馈的指向性很明确,且时间点契合我方观测位置暴露风险期。”
灰夹克语气谨慎,
“此人危险程度评估需上调。”
“有意思。”
西装男放下酒杯,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前。
桌子上,那个打开的黑色金属箱里,那块巴掌大小、布满玄奥纹路的黑色“钥匙碎片”,正安静地躺在绒布上。
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纹路深处流淌的幽蓝色光芒,似乎比之前在医院时,要稍微明亮、活跃了那么一丝丝。
西装男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近乎贪婪地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凌空描摹着碎片上那复杂到令人眩晕的纹路。
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而冰冷:
“猎物的直觉越敏锐,越证明‘钥匙’的珍贵。碎片之间果然存在着超越时空的共鸣与牵引。快了!”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意,“通知‘清洁组’,目标巢穴位置已锁定,‘回收’计划第一步启动。我要在72小时内,拿到完整的‘钥匙’。”
冰冷的指令下达。
办公室里,只有钥匙碎片上那微弱却诡异的幽蓝流光,在无声地流淌,仿佛一只缓缓睁开的、来自深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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