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追捕如同一场噩梦,林默凭借着对城市边缘地带的熟悉和魂灯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巡逻的清道夫和潜伏的幽冥道杀手。他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超过半小时,如同惊弓之鸟,在破败的工业区、废弃的铁路线和凌晨的农贸市场间穿梭。
身上的现金在购买应急药品和食物后已所剩无几,伤势在奔波中反复发作,内腑如同火烧。手背的标记灼痛感时强时弱,如同跗骨之蛆,提醒他危机从未远离。他必须尽快离开。
第三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终于在城郊一个大型物流园的角落里,找到了一辆即将发往东南沿海某港口城市的半挂货车。司机是个跑长途的老江湖,收了林默最后一点钱和那枚金属符钱(林默谎称是祖传护身符),默许他藏在堆满廉价服装的货箱夹缝里。
货车在晨曦中驶出物流园,汇入国道上的车流。林默蜷缩在狭小、闷热、充满化纤气味的黑暗中,听着引擎的轰鸣和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丝。他吞下几颗疗伤丹药,运转心法,开始缓慢修复伤势。
接下来的路程,漫长而煎熬。货车日夜兼程,只在服务区短暂停留。林默不敢露面,靠着一开始准备的少量干粮和瓶装水度日。货箱内空气污浊,温度变化剧烈,他的伤势恢复缓慢,但至少,他正在远离省城这个风暴中心。
一周后,货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个繁忙的沿海港口城市。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工业废气的味道。林默在司机卸货前,悄无声息地溜下了车,再次融入陌生的人流。
根据之前的规划,他的目标是闽浙交界处的“苍南古礁”。那里远离大城市,多山靠海,地形复杂,传说众多,是隐藏和寻找线索的理想之地。
他没有进入市区,而是辗转乘坐乡镇巴士和摩的,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越是靠近苍南,地势越发崎岖,丘陵起伏,海岸线曲折,出现了大量风化严重的礁石群和古老的渔村。
几天后,他抵达了一个名为“礁石镇”的偏僻小镇。小镇依山傍海,建筑老旧,民风淳朴中带着一丝海民特有的彪悍和神秘。这里已经是“苍南古礁”的外围区域。
林默找了一家家庭旅馆住下,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老渔民。他需要在这里休整几天,彻底恢复伤势,同时打听关于古礁的更多信息。
小镇上关于“古礁”的传说很多。有说那里是古代“蜃楼国”的遗址,有海市蜃楼出现;有说礁群深处有“仙人洞”,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还有渔民信誓旦旦地说在起雾的夜晚,听到过礁石群里传来诡异的歌声和鼓声……
林默不动声色地听着,净眼术下,能感觉到小镇的能量场相对平和,但望向古礁方向时,确实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古老和混乱的能量残留,与顾老师提到的“潮信连”和“避世阵法”隐隐呼应。
他购买了一些潜水用具、强光手电、绳索和干粮,做好了深入探索的准备。
三天后的夜晚,月黑风高,正是潮水大涨之时。林默避开镇民,悄然来到古礁区域的海边。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在夜色中如同狰狞怪兽般的礁石群,黑压压地延伸入海,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雷鸣般的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海腥味。净眼术下,礁石群深处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扭曲视线的能量迷雾,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顾老师留下的暗号“需待潮信连”,指的是大潮之时。林默计算过,今夜正是朔望大潮,子时潮位最高。
他穿戴好简易潜水装备,看准潮水涌来的方向,潜入冰冷的海水中,向着礁石群深处游去。
水下能见度极低,暗流汹涌。他依靠净眼术和魂灯灵觉指引,在犬牙交错的礁石间穿梭。越往深处,水温越低,水流越乱,那股奇异的能量迷雾也越发浓郁,干扰着他的感知。
游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被海水半淹没的洞穴入口。洞口幽深,仿佛巨兽的嘴巴,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和……一丝微弱的阵法痕迹!
就是这里!
林默精神一振,奋力游入洞穴。洞穴初入狭窄,随即豁然开朗,内部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海水的溶洞空间。洞顶有裂缝透下微弱的月光,照亮了洞壁上的景象——那里赫然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而玄奥的符文!这些符文与龙虎山道篆有相似之处,却更加古朴、苍劲,带着浓烈的海洋气息和某种……避世的意境!
顾老师研究的“避世阵法”!
林默浮出水面,爬上一块突出的礁石。他仔细观察着洞壁上的符文,尝试按照顾老师传授的阵法原理进行解读。这些符文似乎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利用潮汐能量和地脉磁场来扭曲空间、隐匿气息的大型阵法!阵法核心,似乎就在溶洞的最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向着溶洞深处探索。
越往里,光线越暗,水压越大,但那股阵法的能量波动也越强。终于,在溶洞尽头,他看到了一个完全由某种白玉般的石头砌成的、小巧而精致的圆形祭坛!祭坛高出水面,上面空空如也,但坛面中心有一个凹槽,形状……与他手中的半截桃木断刃极其吻合!
难道……
林默心中一动,游到祭坛边,爬了上去。他取出那半截从龙城得到的桃木断刃,小心翼翼地放入凹槽。
严丝合缝!
嗡——!
祭坛轻微震动起来!坛面上的符文依次亮起柔和的白光!同时,祭坛后方那面光滑的石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渐渐变得透明,露出了后面一条向下的、干燥的石头阶梯!
通道!阵法隐藏的通道!
林默大喜,拔出桃木断刃(通道并未关闭),毫不犹豫地踏入阶梯。
阶梯向下延伸,两侧石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光的夜明珠,照亮前路。空气干燥,带着尘土和草药的味道,与外面的潮湿截然不同。这里是一处完全与外界隔绝的隐秘空间!
走了约百步,阶梯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由整块檀木制成的古朴木门。门缝中,透出微弱的灯光和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墨香与药草混合的气息。
林默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轻轻推开门。
门内是一间不大的石室,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书架。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灯焰如豆。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背影清瘦、正伏案疾书的身影,闻声缓缓转过头来。
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露出一张苍白憔悴、却眼神依旧清澈锐利、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惊讶的脸。
正是失踪已久的顾知行,顾老师!
“顾老师!”林默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知行看到林默,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浓浓的欣慰和如释重负,他放下笔,站起身,虽然身形有些摇晃,却努力挺直了脊梁,脸上露出一个温暖而复杂的笑容:
“小子……你……终于找到这里了。比我预计的……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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