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睁开眼,左臂内侧的皮肤下还残留着一丝游走的热意,指尖的蓝痕淡了些,但摸上去发烫。他没动,坐在原地把呼吸压平,一寸寸将《纳气诀》第十层的路线走完。漩涡在肺经末端转了三圈,吸进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灵流。成了。他缓缓收功,抬手把袖子拉下来盖住那道纹路。
门被踹开的时候,他刚把《基础炼丹入门》塞进怀里。
王铁山站在门口,脸比铁锅还黑,一脚踢在门框上,震得房梁簌簌落灰。他盯着陈凡,声音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赵虎的事,是你干的?”
陈凡低头拍了拍衣角的木屑,站起身,没说话。
“我问你话!”王铁山往前一步,通脉境的威压压下来,柴房四角的空气都沉了半分。
陈凡抬起头,眼神平静:“他想抢我东西,我顺手挡了一下。”
“挡了一下?”王铁山冷笑,眼珠子瞪得发红,“他通脉境三层,你一个纳气境的凡灵根,一掌把他经脉震裂,还‘挡了一下’?你当我是瞎的?”
陈凡没辩解,只是站直了身子,手垂在身侧,指节微微发紧。
王铁山盯着他看了几息,忽然咧嘴一笑,那笑里没一点温度:“行,我不跟你计较。但外门规矩在这儿,你坏了规矩,就得受罚。”
他抬手一指墙角那堆粗木:“一百根,今天劈完。劈不完,饭别想吃。”
陈凡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堆木头是昨日运来的,全是山榆,硬得能砸断斧刃,寻常弟子劈十根就得歇半天。一百根,干到天黑都未必完。
他没争,也没问理由。
只是点了点头:“好。”
王铁山愣了一下,本以为这小子会求饶,或者顶嘴,好让他顺理成章地加罚。可陈凡这副模样,反倒让他心里发堵。他冷哼一声,转身坐到门口的石墩上,翘起腿:“我在这儿看着。你要是偷懒,明天加两百根。”
陈凡没理他,走过去搬起一根木头,扛到院中空地。斧头靠在墙边,他拿起来试了试重量,手腕一转,劈下。
木头裂开,断面平整。
王铁山嗤了一声:“力气不小,可惜灵根是个废物,练一辈子也是个劈柴的命。”
陈凡没回应,又搬第二根。
第三根。
第五根。
王铁山坐在门口,起初还盯着看,后来见他动作不快不慢,也没偷懒,便靠在墙边打起盹来。风从院外吹进来,卷着柴屑打转。
没人看见陈凡每次搬木头过去时,右手在斧柄上轻轻一抖。
木头消失了。
进了灵魂空间。
青铜密室里,时间流速十倍于外界。陈凡站在中央,手中握着斧头,动作没停。他把《玄铁掌》的发力方式拆解过三遍,现在用在劈柴上,每一斧都顺着木纹走势切入,省力又高效。木屑飞溅,断面齐整,一根接一根倒下。
外界过去一炷香,空间里已劈了三十根。
王铁山睁开眼,见陈凡正搬第六根木头,动作如常,额头上出了点汗,但呼吸平稳。他皱了皱眉,觉得不对劲。这小子太稳了,不像是能撑多久的样子。
“别耍花招。”他冷声说,“一根根数着,少一根,加倍罚。”
陈凡点头,继续劈。
第七根。
第八根。
第十五根。
王铁山越看越心虚。按这速度,天黑前真能劈完?他眯起眼,盯着陈凡的手。那手不大,指节却粗,掌心有茧,但劈了这么久,居然没磨破。
第十八根落下,斧刃入木三分,干脆利落。
王铁山猛地站起身:“你藏了东西?”
陈凡停下,转头看他:“什么?”
“别装!”王铁山几步冲过来,一把夺过斧头翻看,“是不是用了什么法器?藏了替身?还是用了障眼法?”
陈凡站在原地,手垂着:“您要搜就搜,我没带东西。”
王铁山盯着他,神识扫过全身,没发现灵力波动,也没储物法器。他不信,又翻他衣兜,只摸出一本破书,封皮上写着《基础炼丹入门》。
他冷笑:“就这?你也配看炼丹?”
陈凡没说话。
王铁山把书甩回他怀里,一脚踢开斧头:“继续。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陈凡弯腰捡起斧头,继续搬木。
第二十五根。
第三十根。
王铁山坐在石墩上,脸色越来越沉。这小子不声不响,一根接一根,动作没慢,也没喘粗气。更怪的是,他劈的柴,根根一样长短,断面平整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这不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活。
可他又挑不出错。
第五十根落下时,天光已经偏西。
王铁山站起身,绕到柴堆后头数了三遍,五十根,一根不少。他盯着陈凡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小子像块石头,砸不烂,压不垮,越压越硬。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声问。
陈凡扛着第五十一根木头走过来,放下,抬眼看他:“您说的,一百根,劈完就没事。”
“你真以为劈完就完了?”王铁山咬牙,“外门执事要罚你,一百根只是开始。”
陈凡握紧斧柄:“那您说,要怎样才算完?”
王铁山没答,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改口:“柴劈得不齐。歪的,斜的,不合格。重劈。”
陈凡没动。
“怎么?不服?”王铁山逼近一步,“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执法堂告你私藏禁书?这本《炼丹入门》,可不是外门弟子能拿的!”
陈凡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伸手把它抽出来,翻到中间一页,指着一行批注:“血藤加三钱,药效增三倍。您认得这个?”
王铁山一怔。
那字迹是他写的,三十年前记在账本边角的验方,后来失传了。这小子怎么会知道?
他瞳孔缩了一下,猛地想起赵虎被废那一掌——力道古怪,不像是外门能教出来的。再想到吴坤最近的反常,还有那本突然送出的书……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小子,可能早就不是那个任人踩的凡灵根了。
陈凡把书合上,塞回怀里:“一百根,根根劈断。您要是不信,现在就去执法堂。我跟您走。”
王铁山没动。
风卷着柴屑从院中刮过,吹起他衣角。他盯着陈凡,想从那张脸上找出一丝慌乱,可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井水,底下却有东西在烧。
他忽然觉得这地方待不下去了。
“行。”他后退一步,声音哑了,“今天算你过关。但别以为这就完了。”
他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得多,像是怕多留一秒。
陈凡没送,也没说话。等王铁山的身影消失在院外,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
左臂那道纹路又热了一下,但没再蔓延。
他走回柴堆,把剩下的木头一根根搬进屋,整齐码好。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本《基础炼丹入门》,翻开最后一页。
一行新字浮现在纸面:
“血藤不可久焙,火过则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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