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吹起衣角,陈凡就停了。
他正走在荒原边缘,脚底碎石被踩得滚远,远处那道孤峰还在雾里藏着半截影子。可就在他抬手拨开额前乱发的瞬间,手腕内侧突然一冷,像被冰针扎了一下。
他没动,低头看了眼那块贴在心口的青莲子。它没反应,安静得和平时一样。
但那股寒意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不是外来的。
他还没想明白,身后小路上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跌跌撞撞地跑,喘得像破风箱。
“陈……陈凡!你等等!”
是外门弟子的声音,听着像是李三。
那人追上来,跪在地上直喘,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顺:“吴……吴长老醒了!就刚才!他……他断断续续说了好几遍……要见你!只有你!”
陈凡没应声。
他知道吴长老是谁。执法堂的老剑客,背一把锈铁剑,从不笑,也从不偏袒谁。当年他刚进外门,练剑走火入魔,是这人一鞭子抽在他背上,骂他“剑是杀人用的,不是舞着好看的”。
后来血煞教屠山,吴长老守在最后那道门,断了四肢还咬着牙喊“玄一门没一个逃的”。
他以为那人早死了。
“他还活着?”陈凡问。
“吊着一口气,靠灵石撑着。药庐里全是血味,人都快凉了,可眼睛一直睁着,就等你回去。”
陈凡沉默了几息。
他原本已经下定决心,这一走就不回头。终南山在三域之外,路远凶险,他不想再牵连任何人。
但现在,那个一直沉默守着宗门秘密的老执事,在临死前点名要见他。
为什么?
他没再多问,转身就走。
回去的路比来时快。他脚程稳,不急不缓,可每一步都比刚才重。风从背后推着他,衣摆扫过小腿,像在催他。
进了山门,巡夜弟子看见他,愣了一下,没敢拦。他知道陈凡刚立了碑,是外门首席,没人敢管他进出。
药庐在后山偏殿,门虚掩着,里面点着一盏油灯,光昏得照不清人脸。
他推门进去。
吴长老躺在草席上,身上盖着旧毯,脸色灰得像蒙了层尘。胸口起伏极轻,呼吸断断续续。边上摆着几块灵石,已经发黑,灵气被抽得干干净净。
陈凡走近,蹲下。
老人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那双眼睛浑浊,可一看到陈凡,忽然亮了一下。
“你……回来了。”声音像砂纸磨过石头。
“嗯。”陈凡点头,“我回来了。”
吴长老没笑,只是嘴唇抖了抖,挤出几个字:“传送阵……必须开启。”
陈凡心头一震。
传送阵?玄一门哪来的传送阵?他只听说内门深处有个禁地,叫星斗台,但从没人进去过。
“什么传送阵?”他问。
“玄一门的根……不在这里。”吴长老艰难地喘了口气,手慢慢往怀里摸,“在……那边。你得去。只有你能去。”
陈凡没打断他。
他知道这种话,能说一句是一句。
吴长老终于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青铜阵盘,巴掌大,边缘刻着星斗纹,正中央一个“玄”字,底下标着“三十七”。
陈凡瞳孔一缩。
这编号,和账本上的“玄字三十七”一模一样。
他接过阵盘,入手冰凉,表面有细微裂痕,像是被强行修复过。他没多看,直接收进灵魂空间。
系统自动启动推演,符文比对开始。
片刻后,提示跳出:阵盘为星斗宗古制能源核心组件,需与星纹玉佩、血色令牌共同激活传送阵列。当前组件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二,缺最后一点灵引。
陈凡心沉了下去。
原来账本、布角、莲子,都不是单独的线索。它们是一套钥匙。
而眼前这块阵盘,是最后一块拼图。
“这东西……从哪来的?”他低声问。
吴长老闭了闭眼,像是在积蓄力气:“凌云子……留下的。他二十年前失踪,不是逃,是去布阵。他把阵眼藏在熔岩池底,把能源分成三份……一份在秘境,一份在账本,一份……在我手里。”
他顿了顿,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玄一门表面是小门派,其实是守秘脉的掩护。真正的宗门,在另一片天地。那边……才是起点。”
陈凡没说话。
他忽然明白了。
青莲子不是随便给他的。账本不是偶然翻到的。连吴长老拼死守着的秘密,也不是为了宗门荣耀。
是为了等一个人。
等他。
“为什么是我?”他问。
吴长老睁开眼,盯着他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娘……留下的布角,不是信物。”
“是什么?”
“是接引令。只有守秘脉的传人,才能激活它。你是第三十八代……最后的血脉。”
陈凡呼吸一顿。
他娘……不是普通村妇?
她知道这一切?
所以她在死前,把布角塞进他衣袋,把青莲子放进他怀里?
吴长老的手慢慢抬起来,颤巍巍地指向他胸口:“你带着它……走了这么多年……现在,该还了。”
“还什么?”
“命。”老人声音越来越弱,“我们这些人……守了一辈子,就为了等你走完这条路。你不去,阵不开,根就断了。”
他说完,手缓缓落下。
陈凡伸手接住,轻轻放回毯子上。
老人的呼吸越来越浅,胸口几乎不动了。
就在这时,他又挤出最后一句话:“你娘……等了你三世……你也……该去还她这一滴血了。”
话音落,气息断。
陈凡坐在原地,没动。
药庐里只剩油灯噼啪响了一声。
他低头,把阵盘从灵魂空间取出,贴在心口,压在青莲子上面。
两样东西挨在一起,谁也没发光,谁也没动。可他能感觉到,那股沉寂多年的脉动,好像轻轻跳了一下。
他慢慢起身,走到墙边,拿起一块白布,轻轻盖在吴长老脸上。
然后他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板时,他停了一下。
他知道,这一走,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之前他是为自己去终南山——找情劫,找真相,找娘亲留下的答案。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肩上压着的,不只是自己的命。
还有吴长老断气前那一句“你该去了”。
还有凌云子埋在熔岩池底的阵眼。
还有他娘死前按在胸口的玉坠。
他推开门,走出去。
夜风扑面,吹得衣袍鼓动。
他没回头,脚步一步步下山,稳得像铁桩扎进地里。
走到山门时,守门弟子还在打盹,头一点一点。
陈凡从侧门翻出去,落地无声。
他站在山外,回头看了一眼。
玄一门灯火稀疏,屋舍层层叠叠,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可他知道,这头巨兽早就死了。
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
真正活着的,是那些被埋了二十年的秘密,是那些等了三世的人。
他转回头,抬脚往前走。
荒原风大,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
他摸了摸心口。
阵盘和青莲子都还在。
他没再看地图,也没再停步。
他知道路在哪了。
他刚走出三丈,忽然感觉胸口一烫。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怀里轻轻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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