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凝的指尖勾住他袖角的那一瞬,陈凡没动。
不是不想动,是不敢。他怕一抖手,这细微的触感就会散了,像晨露遇阳,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没了。
可那根手指确确实实缠住了他的布料,指腹还带着寒冰刚融时的凉意,却不再是死物般的冷。它微微蜷着,像是无意识地抓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你还在这儿吗?
他喉咙动了动,没出声。
青冥剑还在他左手里,剑尖垂地,那簇混沌火已经缩回剑脊深处,只余一丝青灰焰纹在龙凤刻痕间缓缓流转。刚才那一烧,耗得不止是灵力,更是心神。他能感觉到灵魂空间里那片金色丝线微微震颤,推演之力正悄然回流,修补着火焰燃烧时留下的空隙。
“火稳了。”剑灵的声音从识海深处传来,比之前轻了几分,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拉锯,“寒锁彻底解了,再不会反噬。”
陈凡轻轻点头,右手依旧贴在胸口玉佩残片上。那东西还在发烫,热度不散,反而越来越清晰,仿佛和紫凝体内某种东西对上了频率。他没去细想这是命格补全的征兆,还是别的什么,眼下他只想做一件事——让她暖起来。
他慢慢坐了下来,背靠着冰台残骸,将她整个人轻轻抱进怀里。她的头靠在他肩窝,呼吸拂过脖颈,极轻,但存在感真实得让他指尖发颤。
“没事了。”他低声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什么。
又一句:“我在。”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这两句话,他在心里说过太多遍了。雷泽那夜她倒下时,他在雨里说过;墨尘坟前血洗姬家时,他在火光中默念过;甚至在仙界拍卖会上,有人嘲他是下三天爬虫时,他也曾在心底冷笑回应:等我救出她,你们连提鞋都不配。
可现在,话真说出口,反而轻得像风。
大殿里安静得能听见冰屑落地的轻响。四壁浮雕早已熄灭,那些三世情劫的画面彻底沉寂,仿佛从未活过。只有中央这一方残破的冰台,还残留着归墟本源的气息,丝丝缕缕,被混沌火蒸得干干净净。
陈凡没急着走,也没试图唤醒她。
他知道,封印解了,人还在,可魂未必已归位。强行催醒,只会让她的神魂断裂。他只能等,用体温,用气息,用最笨的方式,告诉她——这不是梦,也不是轮回的幻影,是我真的来了。
他低头看了眼她的脸。
苍白依旧,但不再像死人。唇色淡得几乎透明,可鼻翼下有温热的气流,脸颊也透出一点极淡的粉。他伸手,极轻地碰了碰她的耳垂,发现那里的凉意正在退去。
“她在回暖。”剑灵低声道,“神魂开始自主运转了。”
陈凡没应,只是把外袍解下来,裹在她身上。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空殿里格外清晰,他动作很慢,生怕碰到她哪一处会疼。最后,他将她双手拢进自己掌心,一圈圈搓着,像小时候给铁蛋暖手那样。
“你还记得吗?”他忽然开口,语气不像在问谁,倒像是自言自语,“你第一次见我,拿雷鞭指着我,说‘滚开’。”
他顿了顿,嘴角动了动。
“我说,先吃点东西,打架才有力气。你就愣在那儿,看着那半块麦饼,像是没见过这么脏的东西。”
他声音越说越低,却带着点笑。
“后来你抢我丹药,骂我小气。我说,省着点吃,你瞪我一眼,转身就走。披风甩得那么狠,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他停了一会儿,感觉到怀中的人呼吸节奏变了,变得更深了些。
“可你每次都回来。”
他没再说下去。
大殿里又静了。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几个时辰。灵魂空间里的时间流速早已调至百倍,可他此刻宁愿用外界的真实一刻,也不愿在加速中错过她任何一丝变化。
忽然,她那只勾着他袖角的手,动了。
不是抽离,而是更紧地攥了一下。
布料被扯得微紧,他心跳猛地一顿。
紧接着,她的睫毛颤了颤,幅度比之前大了些,像是梦里被人叫名字,快要睁眼却还差一口气。
“她快醒了。”剑灵提醒。
“别催。”陈凡低声道,“让她自己来。”
他说完,闭上眼,把脸轻轻抵在她发间。发丝还带着寒气,可根部已经有了活人的温度。他闻到一丝极淡的雷息,那是她本源的力量,曾经被冰封,如今正在复苏。
就在这时,胸口玉佩残片突然剧烈一烫,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睁开眼,低头看去。
那原本残缺的边缘,裂痕正在缓慢愈合。不是肉眼可见的速度,而是以一种近乎玄妙的方式——每当紫凝呼吸一次,裂口就收窄一分。仿佛她的每一次吐纳,都在修补一段断裂的命运。
“命格……在续。”剑灵喃喃。
陈凡没说话。
他只觉得怀里的人,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冬眠里,终于被春天推了一把。
她的手指仍勾着他的袖子,没松,也没动。可那指尖的温度,已经和他掌心相差无几。
他慢慢抬起右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包住。
“我不走了。”他说,“这次换我等着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眼皮又颤了一下。
这一次,不是微动。
是明显的挣扎,像是意识在黑暗里摸索出口,终于触到了光。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一声极轻的气音。
陈凡屏住呼吸。
她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轻轻回握了一下。
不是错觉。
是真的回握。
他整个人僵住,连心跳都像是停了。
下一瞬,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手臂收紧,却不用力,像是抱着一件摔过无数次、终于修好的旧物。
“我在。”他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声音很稳。
大殿依旧寂静,唯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成一片微弱的雾。
她的头轻轻动了动,像是想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最终靠得更近了些,额头几乎贴上他的颈侧。
陈凡没再说话。
他只是抬手,用指腹极轻地擦过她眼角。
那里有一点湿。
不是泪,是寒冰彻底融化后,身体自然排出的最后一丝冷毒。
他收回手,看着指尖那点水光,在昏暗的大殿里,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
然后,他重新将手放回她背后,稳稳地托着。
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归墟会不会震怒,轮回殿之后还有什么等着他们——他全不在乎。
此刻,他只知道,她醒了三分,还有七分在梦里徘徊。
但他等得起。
她的手指,还勾着他的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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