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岳那声穿透万载时光的悠长叹息,如同冰冷的毒液,滴入溶洞死寂的空气。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更蕴含着一种棋局将终、胜券在握的诡异赞许。这叹息并非回荡在耳畔,而是直接在莫离的神魂深处炸开!
“呃啊——!”莫离发出一声痛彻骨髓的嘶吼,身体剧烈颤抖!右半身那不可逆的石化进程,在这声叹息的刺激下骤然加速!灰白色的死寂如同贪婪的潮水,瞬间漫过腰际,疯狂涌向胸口!右臂的皮肤彻底失去光泽,变得如同粗糙的岩石,五指僵硬,几乎无法握住那柄由他婴儿脊椎所化的千机引刻刀。更可怕的是,他右眼深处那枚暗金竖瞳纹路,此刻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烙印,一股冰冷、霸道、不容抗拒的意志顺着石化的血脉,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意识!
“莫离!”云无月厉声呼唤,身影如电扑至。她不顾自身灵力枯竭,那只病态苍白的手掌再次凝聚起微弱的湛蓝寒芒,狠狠点向莫离后心石脉位置,试图加固那摇摇欲坠的净心玉封印。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及莫离皮肤的瞬间——
“轰隆隆隆——!!!”
整个溶洞,不,是脚下那如同沉睡山脉般的神魔脊椎,猛地剧烈震颤起来!比之前玄螭撞击穹顶猛烈十倍!巨大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沉睡的远古巨兽正在苏醒!
莫离身下,那片巨大、暗金与惨白交织的脊椎骨面,突然如同活物般蠕动、隆起!一根根尖锐、狰狞、通体闪烁着死寂灰白光泽的骨刺,如同雨后毒笋般破骨而出!这些骨刺并非无序生长,而是带着明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直刺向正被石化侵蚀的莫离!
云无月瞳孔骤缩,指尖湛蓝寒芒瞬间转向,试图斩断那些袭来的骨刺!但骨刺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噗!噗!噗!噗!”
数根尖锐的灰白骨刺,精准无比地避开了云无月的拦截,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刺穿了莫离那已经石化过半的右臂!
没有鲜血飞溅。只有沉闷的、如同钝器凿击岩石的碎裂声!
骨刺刺入石化臂膀的瞬间,并未造成更大的破坏。相反,它们刺入的位置,灰白色的骨刺表面突然亮起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暗金色符文!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毒藤,顺着骨刺刺入的伤口,疯狂地钻入莫离石化臂膀的内部!
“滋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侵蚀声响起!莫离石化右臂的内部,那些被符文侵入的区域,竟开始发生诡异的异变!坚硬的石化组织在符文的作用下扭曲、拉伸、变形!
眨眼之间,那数根刺入的骨刺末端,竟然在莫离的石化右臂内部,延伸、生长、编织成了数条粗大、冰冷、闪烁着金属与骨质混合光泽的……锁链!
这些锁链的根部深深锚定在莫离石化臂膀的骨骼深处,另一端则穿透石化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而每一条锁链的末端,并非寻常的钩爪或环扣,而是连接着一颗颗拳头大小、同样呈现出死寂灰白色、如同石雕般的……心脏!
这些石心表面布满粗糙的纹路,毫无生机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强烈的石化波动,如同贪婪的泵站,疯狂抽取着莫离体内残存的生命力和石脉能量,通过锁链反馈给下方那躁动的神魔脊椎!同时,一股更加冰冷、沉重的石化之力,顺着锁链疯狂涌入莫离体内,加速着左半身的侵蚀!
莫离的身体如同被钉在祭坛上的祭品,在石化与锁链的双重折磨下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嗬嗬声。他的左眼赤红如血,死死盯着那些从自己手臂中“生长”出来的锁链和石心,眼中充满了被亵渎的滔天怒焰!
“放开他!”云无月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意!她不再试图封印,而是反手抽出了那柄薄如蝉翼的幽蓝解剖刀!刀锋直指其中一条连接着石心的锁链!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刀锋并非斩向锁链的金属部分,而是贴着莫离石化臂膀的创口边缘,精准地切入锁链与石化组织连接的、能量流转最密集的节点!
“嗤——!”
幽蓝的刀锋与暗金的符文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和能量湮灭的火星!构成锁链的灰白骨质在刀锋下如同腐朽的木头般被层层剥离!
云无月那双湛蓝的瞳孔收缩到极致,解剖刀如同她肢体的延伸,稳定而迅疾地在锁链内部复杂的能量结构中穿梭、剖析!葬魂触觉赋予莫离的“看破”能力,在她对能量脉络的敏锐感知下被发挥到了极致!
随着表层的骨质被剥离,锁链内部精密的能量回路暴露在幽蓝的刀光之下——那是无数细小的、暗金色的能量丝线,以一种极其玄奥、充满禁锢与掠夺意味的方式缠绕、盘结,构成锁链的核心脉络。
而当云无月的刀锋顺着脉络核心溯源,触及那颗灰白石心与锁链连接处的瞬间——
她的动作猛地僵住!
在那石心与锁链能量脉络完美嵌合的核心节点上,并非天然纹路,而是用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暗金色笔触,铭刻着一个名字的缩写!那笔触孤高、锋锐,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与古墓契约纸上的笔迹,与青年九岳剜骨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正是九岳青年时期的签名!
这锁链,这石心,这加速石化的恶毒手段,并非神魔脊椎自发的异变,而是九岳深埋其中、早已布置好的恶毒后手!他在用莫离的石脉,喂养这具神魔残骸,同时加速将莫离彻底转化为石脉之器!
“九岳!!!”云无月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弥漫开来。
就在云无月心神剧震、因这签名而杀意沸腾的刹那,另一条连接着石心的锁链猛地绷紧!一股更强的石化之力顺着锁链汹涌灌入莫离体内!他左半身未被石化的区域,灰白色瞬间蔓延到锁骨位置!莫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意识开始模糊。
“让我来!”鬼手七嘶哑的声音带着决绝!他拖着扭曲变形的机关左臂,强行冲到近前。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瞬间锁定了那条正在发难的锁链与石心连接处最薄弱的能量节点!
机关左手五指猛地张开,掌心中央一个隐蔽的喷口瞬间打开!这一次,喷出的并非乌光绳索,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散发着高频震荡波动的银白色光束!——天工宗秘传的“断金丝”!
嗤!
银白光丝精准无比地射中锁链与石心连接处那最细微的能量节点!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琴弦崩断的轻鸣!
嗡!
那条正在疯狂抽取莫离生命力的锁链猛地一颤!暗金色的能量回路瞬间紊乱、中断!锁链末端连接的那颗灰白石心,搏动骤然停止,表面瞬间布满裂纹!
“咔嚓!”
石心连同与其连接的那段锁链,应声断裂!从莫离的石化臂膀上脱落下来,砸在冰冷的神魔脊骨上,摔得粉碎!
断裂的锁链根部,暴露在莫离石化臂膀的创口之中。那里,不再只是暗金的能量回路,而是显露出下方神魔脊椎骨面上,一道被锁链强行撑开的、深不见底的细微裂缝!
就在裂缝暴露的瞬间——
一点微弱却异常纯净的莹白光芒,从裂缝深处透了出来!
鬼手七的机关左手没有丝毫停顿,五指如同最灵巧的镊子,闪电般探入那裂缝之中!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他猛地一夹、一抽!
一块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边缘参差不齐的碎玉,被他从那脊椎裂缝中硬生生夹了出来!
碎玉通体莹白温润,即使沾染了裂缝深处的污秽,也难掩其本质的纯净灵光。碎裂的断口处,隐约可见半朵雕刻精美的并蒂莲纹路。
正是当年青年九岳用来镇压铁匠的那块……婚约玉佩的碎片!
玉佩碎片脱离脊椎裂缝的刹那,仿佛触动了某个尘封万载的时光节点。
嗡!
碎片自行悬浮起来,莹白的光芒瞬间变得柔和而明亮,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在溶洞冰冷的空气中投映出一片模糊的光影!
光影迅速由虚化实,凝成一幅清晰无比的画面——
画面中,不再是燃烧的废墟和冷酷的背叛。而是一片生机盎然、灵气氤氲的古老溶洞景象,脚下巨大的神魔脊椎散发着柔和的双色辉光,而非如今的死寂。两个少年并肩跪在巨大的脊椎骨面上。
左边的少年,面容俊朗,眼神明亮锐利,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飞扬神采和不羁,嘴角噙着自信的笑意。正是少年九岳!他手中捧着的,正是那块完整的、雕刻着并蒂莲的莹白婚约玉佩!
右边的少年,身材高大,面容方正,眼神带着憨厚和毫不掩饰的崇拜,正是少年时的铁匠!他手中捧着的,则是一柄燃烧着赤红火焰、造型古朴的锻造锤。
两人面前的神魔脊椎骨面上,用利器刻着两个名字,名字下方,是两滴早已干涸、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灵光的精血印记——正是少年九岳和少年铁匠的精血!
画面中,少年九岳举起玉佩,少年铁匠举起火锤,两人相视一笑,眼神清澈真挚,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彼此的信任。他们异口同声,誓言在光影中回荡,清晰得如同昨日:
“皇天后土,神魔脊骨为证!”
“我莫九岳(我石破山)!”
“今日结为生死兄弟!”
“共享此脉,共铸永恒!”
“如违此誓,身化劫灰,魂镇地脉,永世不得超生!”
誓言落下,两人将手中的玉佩与火锤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鸣响。莹白的光辉与赤红的火焰交融,映照着两张年轻、热血、毫无阴霾的脸庞。
溶洞内,一片死寂。
莫离右半身的石化暂时停止了蔓延,他左眼赤红,死死盯着那光影中少年九岳清澈真挚的眼神,又猛地转向身旁——那个瘫倒在冰冷脊骨上、布满烫疤的脸上涕泪血污横流、眼神空洞如同被彻底掏空了灵魂的铁匠(石破山)!
鬼手七捏着玉佩碎片的机关手僵在半空。
云无月握着解剖刀的手微微颤抖。
玄螭巨大的竖瞳倒映着那幅结拜的光影,发出低沉而迷茫的呜咽。
莹白的光影缓缓消散,只留下那块悬浮的玉佩碎片,散发着微弱而纯净的光芒,以及溶洞中那刻在巨大脊骨上的两个名字,和早已干涸的精血印记,如同两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
少年热血,生死盟约,神魔见证……与如今这背叛、石化、锁链、石心的残酷现实,形成了足以撕裂灵魂的、最尖锐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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