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陨铁惊尘
摘星楼像一柄刺入混沌的灰剑，直破云层。楚柔丝一袭薄纱宽袍垂落至脚踝，衣摆绣着若有似无的星象符文，脸上的面纱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她立于楼巅的观星台上，身后有一盘巨大的玄玉罗盘，罗盘中心的指针正疯狂转动，指向百里之外的浣槐郡方向，针尖泛着淡淡的红芒，似在预警着什么。
“姐姐！我来看你来了！” 楼下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芸歌身着红色宫装，双手提着裙摆，气喘吁吁，每走一步，身上的玉佩便发出细碎 “叮咚” 声响。
她行至观星台入口：“姐姐，你在看什么呢？”芸歌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她只能看到一望无尽的云海，“这个玉石罗盘，今日有些烦躁呢？”，她盯着玄玉罗盘走了一圈。
楚柔丝没有回头，只是抬手轻挥，一道无形的屏障悄然展开，将楼外的寒风隔绝在外。她的声音清淡里带着关爱：“近日来，芸歌可有什么趣事呀！”
“哎，宫里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父皇命三皇弟前往浣槐郡，那里偶然获得一枚巨大的‘天外陨铁’，他去监造传闻中的‘绝世神兵’了，”芸歌直起身，目光落在楚柔丝的面纱上，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怅然，“二皇弟李承铎则去支援南溟对抗氐人；大哥李承煜在北漠建功，如今与北狄阿古拉合盟为龙腾开疆拓土。”
她顿了顿，手在心口前轻抚，平稳自己的混乱的气息，声音低几分：“满朝文武、皇室兄弟皆在为家国奔波，唯有我，身为女子，只能困于深宫，想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说罢，她轻轻叹了口气，满是不甘 —— 她自幼识字，通读兵法，却因是“女子”无法参与朝政，无法领兵打仗，只能看着自己的兄弟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想到这，她本要像往日喋喋不休的诉说，顿时没有了兴致。
楚柔丝缓缓在茶台处坐下，释放一丝神念令玄玉罗盘变得安稳，躁动的指针稳稳指向浣槐郡。
她的目光落在芸歌脸上，眸中映着漫天晨雾，带着抹不去的洞察世事与疏离：“皇室之中，有人持剑护疆土，便需有人执笏安朝堂。你能为你父皇分忧，安抚后宫妃嫔，稳定京中民心，已经是在为龙腾效力。”
她看向罗盘，语气凝重了几分：“你怕是不知，你三皇弟前往的浣槐郡，是何等凶险？”
芸歌愣了一下，三弟只是奉命去铸造武器而已，能有多凶险？还能比大哥在北漠打仗，二弟在南溟抵抗氐人更凶险？
她走近几步，看着罗盘上的红芒，疑惑道：“我只知道浣槐郡有一块天外陨铁，父皇说那是铸兵的绝佳材料，却不知凶险何在。”
“天外陨铁？” 楚柔丝无奈的微笑，语气中带着嘲讽，“那东西根本不是凡物，是由铁、铜铀云母、蓝矾等等放射性物质凝结而成。”
铜铁金这一些东西，她知道，是铸造武器，房屋器具的东西，可这铜铀云母、蓝矾是什么？从未听过。
柔丝见芸歌满脸茫然，她又解释道，“这个东西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它会侵蚀人的经脉，污染水土，若长期接触，轻则损伤肉体与精气神，重则爆体而亡，所以你说是不是凶险极大？”
芸歌脸色骤变，连忙道：“既如此，姐姐为何不禀明父皇，阻止此事？”
“你应当了解我的，我从不干预世事，凡世的因果，需凡世之人自行承担。”楚柔丝收回目光，望向浣槐郡的方向，眼神复杂，前几百次重置，柔丝或有意或无意干预，导致整个鸿蒙大陆的走向都与她有关，陷入世界重置回到最初。此次她必然不会插手。
她顿了顿，玄玉罗盘又开始微微发抖，“只是这陨铁的力量太过霸道，恐怕不是普通人类能驾驭的。”
芸歌收起天真烂漫的表情，沉默片刻，恢复常日里冷艳无双的公主做派，躬身行礼道：“我明白了。多谢国师提点，我这就回宫，向父皇禀报此事。”
楚柔丝摆了摆手：“不必了。你父皇心意已决，你即便禀报，他也不会停下铸兵之事。你回去吧！”
芸歌应了声 “是”，转身离去。观星台复归寂静，楚柔丝再次闭上眼，神识如无形的蛛网，悄然蔓延至百里之外的浣槐郡。
穿过层层山林，越过条条溪流，她的神识最终落在一处巨大的陨石坑旁 —— 那里搭建着一座临时的铸造房，炉火熊熊燃烧，红色的火焰窜出屋顶，将周围的空气都烤得扭曲。
铸造房内，巽风正站在熔炉前，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铁锤，奋力朝着炉中的金属砸去。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个原本壮实如牛的铁匠，竟瘦得形同枯槁。他的脸颊凹陷，颧骨高耸，原本布满肌肉的臂膀如今只剩皮包骨，皮肤干裂，沾着黑色的炉灰。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满是疯魔般的执念，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炉中的那团金属。
“铛 ——！铛 ——！”
铁锤撞击金属的声音沉闷而有力，在铸造房内回荡。炉中，两柄器物的轮廓渐渐清晰 —— 一柄剑通身银绿相间，剑身上布满细密的纹路，泛着淡淡的暖意，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淌；一柄刀湛蓝如深海，刀刃锋利如冰，裹着凛冽的寒气，让人望而生畏。
“快了…… 就快成了……” 巽风喃喃自语，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却不小心将炉灰抹得满脸都是，看起来狼狈又狂热。
铸造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兮颜端着一碗稀粥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露出的脖颈上还带着几道细小的划痕 —— 那是前几日为了砍柴火，被树枝划伤的，巽风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夫君，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吧。” 兮颜的声音温柔似水，她将粥碗放在一旁的桌上，走到巽风身边，“你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巽风却猛地避开她的手，眼神凶狠得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离远点！！马上就成了！你没看到吗？快成了！”
兮颜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像被针扎一样。
她看着丈夫眼中的狂热，看着他枯槁的身体，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你想铸造绝世神兵，可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啊！你要是出事了，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提到孩子，巽风的眼神才柔和了几分。他放下铁锤，转过身，看着兮颜通红的眼眶，声音低了下来：“对不起，兮颜，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只是…… 这两柄神兵，是我毕生的心愿。我师傅欧冶子大师当年没能铸造出的神兵，我一定要完成。”
他走到桌前，端起粥碗，却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就又放下了。目光重新落在炉中的两柄器物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不对…… 还是不对……缺了什么！！”
“哪里不对？” 兮颜连忙问道。
“它们没有灵魂。” 巽风的声音带着几分迷茫，带着几分偏执，“真正的绝世神兵，应该有自己的灵魂，能感知主人的心意，能自主护主。
可这刀剑，虽然锋利，却只是死物，没有灵魂。”
他猛地抓住兮颜的手，眼神又变得狂热：“你说，是不是我少了什么步骤？是不是需要什么特殊的材料？还是说…… 需要什么献祭？”
兮颜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巽风，你别胡思乱想！神兵就是神兵，哪有什么灵魂？只要锋利耐用，就是好武器。”
“不对！你不懂！”巽风甩开她的手，又走回熔炉前，拿起铁锤，疯狂地朝着炉中的金属砸去，“它们必须有灵魂！必须有！”
“铛 ——！铛 ——！”
铁锤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仿佛要将整个铸造房都震塌。
兮颜看着他疯魔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她知道，丈夫这是走火入魔了，她却无能为力 —— 她不懂铸造，不能帮他解决难题；她也劝不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耗尽自己的生命。
铸造房外，几名工匠站在老远处，小声议论着。
“你说这巽风师傅这是怎么了？自从开始铸这神兵，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谁知道呢？这天外陨铁有古怪，会不会是被陨铁影响了心智？”
“嘘！别乱说！三皇子听了，降罪于你。”
“可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
工匠们的议论声断断续续传到兮颜耳中，她的心越来越沉。她走到山林小路上，老远的望向城边 —— 那里有她和巽风亲手搭建的木屋，有孩子们嬉笑玩耍的身影。她多希望丈夫能放下执念，和她一起回家，过安稳的日子。
可她也知道，巽风是个认死理的人，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会回头。
铸造房内，巽风还在疯狂地砸着铁锤。看起来孤独又偏执。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师傅欧冶子的教诲，他一定要成功，一定要铸造出能名留青史的神兵。
楚柔丝的神识静静笼罩着铸造房，看着巽风的疯魔，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她能感受到陨铁的放射性力量正在一点点侵蚀巽风的经脉，能感受到那两柄神兵中蕴含的毁灭气息 —— 若再这样下去，不仅巽风会爆体而亡，这两柄神兵出世之时，恐怕还会引发天罚，波及整个浣槐郡。
前几百次重置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 她曾出手阻止过无数次灾难，却每次都会重回最初世界。
这次，她告诉自己，不能再插手，不能再干预凡世的因果。
可看着巽风那近乎毁灭的执念，她的心又开始动摇。
楚柔丝收起神识，看着楼外，如同波涛汹涌的云海，似在催促着她做出决定。
她轻轻叹了口气，望向浣槐郡的方向，低声道：“巽风啊巽风，你究竟要走到哪一步，才肯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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