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一场冬雪初霁。格物院的试验工坊里,一架改良后的风力提水机模型正在调试。
萧怀瑾蹲在风车旁,仔细调整着扇叶的角度。韩弘毅在一旁递工具,小脸上满是专注。经过半个月的改进,模型已装上枣木飞轮和牛皮轴套,还按沈静姝的建议增加了大小齿轮组。
“弘毅,试试风力三档。”萧怀瑾道。
韩弘毅跑到墙角的鼓风机旁,拉动第三根绳子——这是他们自制的三档风力模拟装置。气流均匀吹出,风车扇叶缓缓转动,通过齿轮带动飞轮,飞轮再带动水车。竹管中的水流被平稳地提升到三尺高的木槽中。
“成功了!”韩弘毅欢呼。
萧怀瑾却盯着水流:“还不够。丘陵地至少要提水三丈,现在才三尺。”他计算着,“需要更大的风车,更长的提水链。”
正说着,工坊门被推开。沈静姝和萧景珩披着斗篷走进来,身后跟着韩振。
“父皇、母后!”萧怀瑾连忙起身,先向帝后行礼,才转向韩振,“韩叔叔。”
韩弘毅也乖巧行礼:“陛下、娘娘。父亲。”他最后才向韩振问好,这是规矩——在帝后面前,韩振也只是臣子。
沈静姝示意他们继续,自己走到模型前仔细查看。她转动齿轮,检查飞轮的平衡,又观察水车提水的高度。
“怀瑾,你这齿轮比是多少?”
“大轮三十六齿,小轮十二齿,三比一。”萧怀瑾熟练答道,“风车转一圈,水车转三圈。”
萧景珩在一旁听着,眼中露出赞许。他虽不懂这些机械原理,但看儿子说得头头是道,心中欣慰。
“试试最大风力。”沈静姝道。
韩弘毅拉动第一档绳子,强劲气流吹出。风车急速旋转,飞轮发出嗡嗡声,水流被高高提起,几乎要溢出木槽。
“停!”沈静姝突然道。
萧怀瑾赶紧让韩弘毅停下。沈静姝走近细看,指着飞轮轴套处:“这里摩擦太大,时间长了会发热。得加润滑。”
韩振上前查看,点头道:“娘娘说得是。可以用桐油混合石墨做润滑膏。”他转向萧怀瑾,“二殿下,记下来,这是重要注意事项。”
萧怀瑾连忙在小册子上记下。这本册子是他专门用来记录试验过程和改进点,已写了十几页。
沈静姝继续检查,又指出几处需要加强的结构。最后她问:“怀瑾,你这机器若放大到真能用的大小,风车要多大?”
“孩儿算过,”萧怀瑾翻开册子,“扇叶展开要一丈二,立杆高三丈。飞轮直径六尺,厚一尺。”
萧景珩听了咋舌:“这么大的家伙,百姓做得起吗?”
“父皇,材料可以用本地常见的杉木、竹子,造价不会太高。”萧怀瑾认真道,“而且一架风车能灌溉十亩山地,省下的人力远超过造价。”
韩振补充道:“陛下,臣核算过,若按二皇子的设计,材料加工匠工钱,约需十五两银子。而十亩山地若雇人挑水灌溉,一季就要十两工钱,一年两季就是二十两。用上两年就回本了。”
这番账算得明白。萧景珩点头:“若是如此,倒可推广。但先得做出实物,实地试验。”
“儿臣想开春就在京郊试验。”萧怀瑾眼睛发亮,“皇嫂说可以借她娘家庄子后的丘陵地。”
沈静姝微笑:“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这模型还得解决一个问题——”她指着水车,“现在的竹管提水,真用起来容易堵塞。要设计个滤网,还要方便清理。”
又是一个实际问题。萧怀瑾和韩弘毅立刻讨论起来。两个孩子一个画图,一个提建议,沈静姝和韩振不时指点,萧景珩在一旁看着这景象,心中涌起暖意。
他想,这才是格物院该有的样子——不为炫技,不为虚名,只为解决实实在在的问题。
午间,众人在格物院的饭堂用膳。席间,韩振向帝后禀报格物院近况:“……新式纺车已在江南三府推广,织布效率提升三成。农司那边来函,询问可否派人学习制作。”
沈静姝颔首:“该当如此。格物院的技术,只要能利民,都该传播出去。”她看向韩振,“只是要定好规程——学可以,但学了要去教更多人,不能私藏牟利。”
“臣已拟定《技艺传播章程》,请娘娘过目。”韩振从袖中取出一份文稿。
沈静姝接过细看,见章程规定了从学习到教授的全过程,还设立了“技艺推广奖”,奖励那些无私传授技术的人。
“想得周到。”她赞道,“不过还要加一条——若有改进创新,无论改进者是谁,都该记名表彰。如此方能激励更多人用心钻研。”
韩振郑重记下。萧景珩看着这君臣默契的一幕,想起多年前沈静姝力排众议创建格物院时,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如今,格物院不仅硕果累累,更培养出韩振这样的栋梁,还有怀瑾这样的后继者。
用过膳,沈静姝让萧怀瑾和韩弘毅休息半个时辰。两个孩子却不肯,又跑回工坊继续改进模型。
萧景珩和沈静姝在院中散步。雪后的格物院格外宁静,几株老梅在墙角绽放,幽香袭人。
“梓童,”萧景珩忽然道,“你觉不觉得,怀瑾对格物的兴趣,已经不只是兴趣了?”
沈静姝点头:“是天赋,也是志向。陛下,等风力提水机试验成功,我想给怀瑾一个名分——格物院学士,让他正式参与院务。”
萧景珩沉吟:“他才不到十岁……”
“年龄不是问题。”沈静姝道,“重要的是能力和心性。怀瑾有这份心,咱们该支持。再说,有韩振看着,出不了岔子。”
萧景珩想了想,点头:“好,依你。不过要等风力提水机真成了再说。”
两人正说着,工坊里传来欢呼声。进去一看,原来是滤网设计成功了——用细竹篾编成的锥形网,既能过滤杂物,又方便拆洗。
萧怀瑾兴奋地演示:“母后您看,杂物会被冲到锥尖,打开底盖就能清理,不用拆整个水管。”
沈静姝仔细检查,赞道:“想得巧妙。怀瑾,你这设计要考虑百姓使用的方便,这点做得很好。”
得到母亲肯定,萧怀瑾眼睛亮得像星星。韩弘毅也开心地笑着,小脸上满是成就感。
离开格物院时,夕阳已西斜。韩振带着儿子送帝后至院门。临别前,沈静姝对韩振道:“弘毅与怀瑾,两个孩子投缘,互相促进是好事,以后私下,你们不必称怀瑾为二殿下,可直称其名的。”
韩振躬身:“谢娘娘恩典。”
马车里,萧景珩握着妻子的手:“梓童,你说咱们这几个孩子,是不是都找到了自己的路?”
“是啊。”沈静姝靠在他肩上,“靖初稳重仁厚,将来是守成之君;令仪聪慧果敢,能承继女子教育;怀瑾痴迷格物,可为万民造器。各得其所,各展其长。”
“都是你的功劳。”萧景珩轻声道,“没有你,他们也许只是寻常的皇子皇女。”
沈静姝摇头:“是他们自己长得好。咱们只是给了他们土壤和空间。”
马车驶入宫门,暮色四合。沈静姝望向格物院的方向——那里亮着灯火,两个孩子或许还在忙碌。
她想,这个时代正在改变。而推动改变的,不仅是他们这一代人,更是怀瑾、弘毅这样的下一代。
他们会走得更远,做得更好。因为他们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得更清,想得更深。
而她,愿意做那个托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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