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周瑾瑜就悄无声息地起身,迅速拆除了那个临时地铺,将所有痕迹恢复原状,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顾婉茹其实也早就醒了,或者说根本没怎么睡熟,听到动静,也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两人在昏暗的晨光中对视一眼,没有任何交流,却都明白——表演时间到了。
周瑾瑜率先走出卧室,故意弄出一些正常的声响,比如打开水龙头,拿起水壶灌水。顾婉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身上那套皱巴巴的蓝色布旗袍,也跟着走了出去。
厨房里,周瑾瑜正背对着她,在一个小煤球炉上烧水。他的背影挺拔,但动作间透着一股生疏,显然并不常做这些家务。
“起了?”他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用一种刻意放缓、试图显得温和,但依旧带着点生硬的语调问道。
“……嗯。”顾婉茹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她走到他身边,看着那跳跃的蓝色火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空气里弥漫着尴尬。
“水快开了,”周瑾瑜依旧没看她,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待会……冲点炒面吧?我昨天买了点。”
“好。”顾婉茹点头。她看到灶台边上放着一个小纸包,里面是褐色的炒面,旁边还有两个粗瓷碗。
水开了,壶嘴冒着白汽。周瑾瑜伸手去拿壶把,顾婉茹几乎是下意识地也伸出了手,两人的手指在空气中差点碰到,又同时像触电般缩回。
“我来吧。”顾婉茹低声说,主动提起那个沉甸甸的铝壶,将热水冲进放了炒面的碗里。炒面的焦香混合着水汽弥漫开来。
周瑾瑜看着她有些笨拙但努力显得熟练的动作,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勺子,沉默地搅拌着自己那碗糊状的食物。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邻居开门、打招呼的声音,还有小贩隐约的叫卖。这栋公寓的隔音确实不好。
周瑾瑜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看向顾婉茹,用眼神示意——该“互动”了。
顾婉茹接收到信号,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尽管她自己都觉得僵硬无比。
“那个……今天……天气好像还不错。”她没话找话,声音不大,但确保能透过窗户传出去一些。
周瑾瑜配合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低头喝了一口炒面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对这简陋的早餐并不满意,但还是咽了下去。
“一会儿我去厅里,”他放下勺子,用正常的音量说道,“你看家里还缺什么,回头我去买,或者……你自己去看看也行。”他后面这句话说得有些迟疑,显然对让她独自外出还不放心。
顾婉茹明白这是在给她铺垫日后出门的合理性,连忙接话:“好,我……我先收拾一下家里,看看缺什么。”
对话干巴巴的,毫无夫妻间应有的亲昵和自然,更像是在对台词。两人都尽量避免看对方的眼睛,各自盯着自己的碗,或者窗外的某一点。
安静的早餐在诡异的氛围中结束。周瑾瑜放下碗,站起身:“我走了。”
“嗯。”顾婉茹也站起来,按照之前周瑾瑜交代的,扮演一个送丈夫出门的妻子,跟着他走到门口。
周瑾瑜在门廊处穿上外套,戴上帽子。顾婉茹站在他身后,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帮他整理一下衣领,或者再说点什么。
周瑾瑜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僵持,他在开门前,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顾婉茹,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这个……给你。之前的衣服不合适。”
顾婉茹愣了一下,接过布包,入手是柔软的布料质感。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淡紫色带白色小碎花的棉布旗袍,料子不算高档,但比她现在身上这件蓝色粗布的要好很多,款式也更温婉些,符合一个小职员妻子的身份。另外还有一双黑色的半跟皮鞋。
她抬头看向周瑾瑜,眼神复杂。他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谢谢……”她低声说,这次的道谢里,少了几分之前的抵触,多了一丝真实的触动。
周瑾瑜没回应,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记住你的身份,注意安全”,然后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顾婉茹站在门口,听着他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手里紧紧攥着那件新旗袍,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那短短十几分钟的“表演”,比她经历的任何一次训练都要累。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甚至每一次呼吸,都需要控制。
她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看到周瑾瑜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楼下街道上,步伐沉稳地向着警察厅的方向走去。有几个早起遛弯的邻居看到他,还笑着打了声招呼,周瑾瑜也停下脚步,客气地回应了几句,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浅淡的、符合他身份的笑容。
顾婉茹看着他在外人面前那无懈可击的表演,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将他自己也完全融入了这个角色里。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新衣服,又看了看这个虽然不再破旧,却依然感觉不到丝毫温暖的“家”。柴米油盐,夫妻对话……这些最普通的生活细节,对他们而言,却是一场需要全身心投入的演出,每一步都走在刀锋上。
生活的演技,才刚刚开始。而她,必须尽快从一个生涩的龙套,成长为能与他同台飙戏的主角。
(第十八章 完)
【下一章预告:顾婉茹首次独自前往市场,不熟悉物价和环境的她意外卷入纠纷,危机悄然逼近,周瑾瑜能否及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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