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山庄深处,地下百丈。一处名为“机括洞”的隐秘石室内,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此地乃山庄核心禁地,四壁由玄铁混合精金铸就,刻满繁复的阵法符文,隔绝内外,是历代庄主闭关或研制机密机关之所,绝对安全。
李莲花盘膝坐于石室中央的蒲团上,双目微阖,气息悠长。身前,那枚南胤令牌静静放置。他已在此闭关六个时辰。
体内,星核灌顶带来的浩瀚星辉,如同奔腾的大江,在“扬州慢”心法的引导下,一遍遍冲刷着经脉,滋养着丹田那株重新焕发生机的青莲虚影。与以往不同,这次他并非单纯积蓄内力,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脑海,全力参悟那些破碎、晦涩的星穹传承碎片。
星辰轨迹、古老符文、命运长河……无数信息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起初杂乱无章,令人头晕目眩。但李莲花心志坚毅如铁,强忍不适,以青莲本心为引,以乔婉娩牺牲的决绝为念,一点点梳理、拼接、感悟。
渐渐地,那些碎片开始显现出某种内在的规律。它们并非单纯的力量运用法门,更像是一种窥探天地规则、推演万物气运的“道”!星辰运转,对应人世变迁;命轨交错,暗合因果循环。那枚南胤令牌上微弱的波动,似乎也与某种遥远的星象产生了极其隐晦的共鸣……
“原来如此……”李莲花心中明悟渐生,“星穹传承,重在‘观’与‘引’,而非‘控’。观星象知兴替,引星力定乾坤。这令牌……或许是某种‘信标’或‘钥匙’,用以定位或开启与特定星象或地脉相连的秘地?”
他尝试着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灵觉,附着在令牌之上,同时运转初窥门径的星穹秘法,去感知那冥冥中的联系。
嗡——!
令牌微微一颤,表面那朵九蛇莲图案竟亮起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毫光!与此同时,李莲花“看”到了一幅模糊的画面:一片云雾缭绕的皇家园林,一处幽静的殿宇,殿中似乎供奉着什么……画面一闪而逝,但那种庄严、古老的气息,与白水园的传闻隐隐契合!
“果然与宫中有关!”李莲花心中笃定。这令牌,是通往某个秘密的关键!但具体如何运用,信息依旧残缺。
他不再强求,将注意力转回自身力量的掌控上。星辉之力磅礴浩瀚,但与他原本的青莲内力属性略有差异,需进一步融合贯通。他沉心静气,引导两股力量在经脉中缓缓交汇、淬炼。青莲的生机净化,星辉的浩瀚滋养,两者相辅相成,竟有融合归一之势!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石室内的气息愈发凝练,李莲花周身隐隐有青金二色光华流转,气息时而如春风化雨,温润绵长;时而如星垂平野,浩瀚无垠。他的境界,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稳固并提升着。
就在李莲花潜心闭关之时,天机山庄之外,已是暗流汹涌,剑拔弩张!
山庄各处要道,明岗暗哨比平日多了数倍,劲弩上弦,机关尽启。家丁护卫个个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庄主方则仕坐镇机枢堂,不断接收着来自各方的密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山下云集镇,已彻底被内卫司高手接管,冯坤的行辕设在镇守府,日夜有高手巡逻。更令人不安的是,镇外聚集的江湖人物越来越多,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虽暂时慑于内卫司威势不敢靠近山庄,但那一道道窥探、贪婪的目光,如同饿狼般盯着云雾山。
“爹,冯坤那边有什么动静?”方多病按捺不住,闯入机枢堂急声问道。
方则仕放下手中密信,揉了揉眉心:“冯坤以追查钦犯、肃清匪患为名,已向周边州县行文,调集兵马,最迟明日午时,便可合围云雾山!那些江湖人,也被他暗中煽动,蠢蠢欲动!”
“他敢!”方多病怒道,“无凭无据,他敢强攻朝廷重臣府邸?!”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方则仕冷笑,“他手中必有后手。而且……庄内恐怕也有他们的眼线。”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堂外,“今日已有两拨人试图探查后山密道,被机关所阻。”
方多病心中一寒:“内奸?!”
“未必是内奸,或许是易容潜入的好手。”方则仕沉声道,“多事之秋,人心叵测。莲花那边如何?”
“还在闭关,福伯守在洞外,暂无动静。”
方则仕点头:“希望他来得及……多病,你立刻去将乔姑娘的遗体转移至‘璇玑密室’,那里有千年玄冰,可保肉身不腐。阿箬姑娘也一并接入内院,加派人手保护!”
“是!”方多病领命而去。
方则仕独自坐在堂中,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长叹一声。天机山庄百年基业,难道真要毁于一旦?他赌上全家性命庇护李莲花,究竟是对是错?
与此同时,山庄外一处隐秘的山林中,两道黑影悄然接头。
其中一人,身形瘦削,正是那日内卫司的阴鸷汉子,冯坤的心腹,名为赵千。另一人,则是一身夜行衣,脸上戴着青铜面具,气息阴冷,竟是那日与血刀老祖一同出现的金鸳盟高手!
“赵大人,消息确认了吗?那东西真在山庄里?”面具人声音沙哑。
赵千阴恻恻道:“八九不离十!线报称,那商队最后接触的人就是李相夷,令牌极可能在他手中!冯大人已布下天罗地网,三日后子时,以响箭为号,里应外合,强攻山庄!届时,还需贵盟高手配合,制造混乱,牵制方则仕的亲卫!”
面具人冷哼:“放心,血刀老祖已到,区区天机山庄,挡不住我金鸳盟与内卫司联手!事成之后,别忘了你们的承诺!”
“自然!南胤宝藏,你我平分!”赵千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两人又低声商议片刻,各自散去。
然而,他们并未察觉,就在他们头顶一株古松的茂密树冠中,一道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青影,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正是去而复返的石水!
她屏住呼吸,直到两人远去,才悄然滑下树干,脸色凝重无比。“三日后子时,里应外合……冯坤竟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金鸳盟也掺和进来了……情况危急!”
她犹豫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身形一晃,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向天机山庄。这一次,她必须冒险再见李莲花一面!
机括洞内。
李莲花周身的气息已臻至圆满,青金二色光华内敛,双目睁开,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深邃无比。一日闭关,虽未完全参透星穹奥秘,但对力量的掌控已更上一层楼,对那南胤令牌也有了一丝模糊的感应。更重要的是,一种对危机近乎预知的直觉,变得无比清晰!
他感觉到,山庄外弥漫的杀机已浓烈到极致!风暴,即将来临!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三长两短的轻微叩击声,是方多病与福伯约定的暗号,表示有紧急情况!
李莲花霍然起身,推开石门。
门外,方多病和福伯一脸焦急。
“莲花!你出关了!太好了!”方多病急道,“刚收到密报,冯坤调集的兵马已到山下,最迟明日就要动手!另外……石水又来了!她说有十万火急的情报告知!”
石水?又来了?李莲花目光一凝:“带她来此。”
片刻后,石水被福伯引入机括洞。她看到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显然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但此刻无暇多问,直接开门见山:“李莲花,长话短说!冯坤已与金鸳盟勾结,定于三日后子时,里应外合,强攻山庄!他们目标明确,就是你和那枚令牌!山庄内有他们的内应!”
果然如此!李莲花眼中寒光暴涨:“内应是谁?”
“具体身份不明,但必是能接触核心区域之人。”石水语速极快,“我冒险前来,是代表百川院……或者说,代表院中一部分尚存良知之人,给你一个选择,也是唯一可能破局的机会!”
“什么机会?”
石水从怀中取出一块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察”字,递给李莲花:“这是百川院最高级别的‘监察令’,持此令,可调动院中潜伏在各地的暗线,也可作为凭证,求见一人!”
“谁?”
“隐居在城外‘慈航静斋’的……瑾仙姑姑!”石水一字一顿道,“她是已故太后的贴身女官,也是……如今唯一可能接触到赵太妃,并查明令牌真相的人!只有揭开令牌背后的宫廷秘辛,或许才能扳倒冯坤,化解此次危机!”
瑾仙姑姑?慈航静斋?李莲花瞬间明悟!这是要借宫廷之力,对抗内卫司!这是一步险棋,但或许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你为何帮我?”李莲花盯着石水。
石水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一为公义,不忍忠良蒙冤,天下动荡;二为私心,百川院不能再沦为权斗工具!李莲花,这是赌上一切的豪赌!你敢接吗?”
李莲花看着手中冰冷的监察令,又看向洞外仿佛凝固的紧张空气,脑海中闪过乔婉娩的笑脸、方多病的信任、阿箬的依赖……还有那未报的血海深仇!
他缓缓握紧令牌,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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