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的安抚让椒丘的情绪稍微平复，但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沉默了片刻，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
华元帅，谢谢您。”
“但是……曜青，不会再出兵了。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近乎叛逆的话：
就当……就当联盟……没有曜青这个仙舟吧……
说什么胡话！
华的语气带着责备，却并没有动怒，反而有一种理解。
仙舟联盟，同气连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岂是你说脱离就能脱离的？
她最终定下了基调：暂且安心休养吧。”
“曜青为此战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联盟不会忘记你们的牺牲。
通讯挂断。
椒丘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他对着身后那些一直沉默听着，脸上同样带着悲愤与迷茫的曜青将士们，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抱歉……让你们看到这么难看的一面了。
刚刚在极度的愤怒与悲伤中，他是真的升起过脱离仙舟联盟的念头。
他们就剩下这点历经血火的老兵了，这是曜青最后恢复元气的种子。
如果连这点种子都葬送在无尽的战争里。
再给曜青三百年，恐怕都缓不过气来。
到那时，他椒丘就真是曜青千古的罪人。
到此为止吧。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和雅利洛之间的战争……我们曜青，不会再参加了。
对于椒丘这个近乎避战的决议，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面露不甘，有人眼神挣扎。
但最终，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反驳。
他们太累了，失去的也太多了。
活着的人，总要为先活下去而努力。
待众人心情沉重地陆续离开后，椒丘才猛地意识到——
似乎从一开始，就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貊泽……去哪了？
当时步离人的兽舰从后方如同潮水般杀出。
是貊泽主动请缨，带着最后的预备队前去阻击。
然而之后战局混乱，他竟一直未曾归来，也无人汇报他的消息。
如今下落不明，在那种惨烈的战斗中。
结局……大概也是战死了吧。
一股新的悲伤再次袭来，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但奇怪的是，椒丘发现自己竟然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
触手所及，是一片干燥而粗糙的皮肤。
上面布满了之前痛哭时泪水冲刷留下的，如同龟裂土地般的痕迹。
飞霄死了，貊泽……也死了。
那个平日里形影不离，一个冲锋陷阵，一个运筹帷幄，一个插科打诨的三人组……
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了。
当清晰地意识到，貊泽很可能也已殉国的那一刻。
椒丘的心态，再次发生了一丝变化。
一种混合着极致悲伤，彻底绝望，以及对某些事物彻底失望后的冰冷与沉寂，在他眼底深处凝结。
如果虚无星神会瞥视的话，他恐怕已经堕入虚无了吧。
当曜青残存的高层官员们，再次见到他们的新任将军椒丘时。
所有人都隐约感觉到。
站在他们面前的，似乎不再是以前那个虽然目不能视，却总带着几分洞察世事的温和与睿智的军师了。
他依然站在那里，但周身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冰冷隔膜。
仿佛将所有的情感都彻底封冻了起来。
椒丘，仿佛换了一个人。
……
贝洛伯格办公室内，白砚刚刚阅读完由前线传回的加密战报。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将手中的报告放下，还好，还好。”
“总归是有惊无险，人没事就好。
怎么了，阿砚？
正在一旁处理政务的布洛妮娅听到他的低语，关切地走了过来。
能让白砚有如此明显情绪波动的消息，定然非同小可。
是前线有什么变故吗？
让人家也看看~
昔涟也放下手中把玩的星图模型，轻盈地凑到白砚身边，好奇地眨着眼睛。
白砚没有隐瞒，将那份战报递给了二人。
布洛妮娅快速浏览着，眉头微蹙：
刻律德菈的旗舰遭到刺客入侵，二人身受轻伤？
昔涟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挡住了整个曜青仙舟的疯狂反扑，却差点没挡住一个孤身潜入的刺客……”
“这位凯撒陛下，这次可算是栽了个小跟头呢。
是啊。
白砚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的庆幸。
一场原本大局已定的战役，险些损我两员大将。”
“看来，我们某些前线指挥官的安全意识，还有待加强。
他随即对布洛妮娅吩咐道：
把这件事的经过和结果，整理成内部通报，发给外面那些军团长们看看。”
“让他们都警醒一点，别打了几个胜仗就得意忘形，连自身安全都懈怠了。”
“骄兵必败，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刺客的身份确认了吗？ 布洛妮娅问道。
确认了。白砚指了指报告末尾。
是貊泽，那个一直跟在飞霄身边的跟班。
是他？
布洛妮娅有些意外，她对这个人有印象。
我记得情报显示，他待在飞霄身边，似乎是怀有某种刺杀的目的。”
“没想到在飞霄战死之后，他竟然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为她复仇。
这其中的恩怨纠葛与情感转变，不免让人唏嘘。
飞霄啊……
昔涟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抬头看向白砚，眼眸中带着一丝探究。
因为她的死亡，阿砚你会感到难过吗？
关于白砚经历无数次轮回的真相，在雅利洛联盟的最高决策层内部，早已不是秘密。
正因如此，他们对于当前道路的信念反而更加坚定——
雅丽洛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并且从未偏离过。
既然方向无误，那么前进道路上的一切艰难险阻，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白砚沉默了片刻，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看到了某些遥远的过往。
最终，他轻轻笑了笑：
就当是一次老友间的漫长分别吧，我们总会再见面的。
——嗯？
白砚的注意力被另一份刚刚送达的情报吸引.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露出了更加明显的笑意.
看来，我们的傲慢将军，在罗浮方向的进展同样不错。”
他将新的情报再次递到二人面前，语气轻松：
来，都看看，一起高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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