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府衙役带来的“暴毙”消息,如同冬日里的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玲珑阁内部因朝堂风波而生出的些许乐观。气氛重新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都明白,来自承恩公府的威胁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因对方的受挫而变得更加尖锐和无所顾忌。
沈清弦深知,被动防御只会让对手的气焰越发嚣张。王允之能在京城轻易抹去“血蛇帮”的尾巴,那么在江南,他定然还有更多、更狠辣的手段等着玲珑阁。必须在他下一波攻势到来之前,找到更有效的反击方法,甚至,若能寻得其要害,或可逼其投鼠忌器,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再次将希望寄托于“影”组织那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王允之在漕运上的损失,必然伤及其财源,他定会想方设法从其他方面弥补,甚至变本加厉。而江南,作为王家经营多年的重要财赋之地,其中定然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通过阿福向墨韵斋传递了新的请求——希望获取更多关于王家在江南,尤其是在盐、丝等核心产业,以及其与地方官员往来中,可能存在的致命把柄。她需要的,是足以让王允之真正感到痛,甚至动摇其根基的东西。
在等待“影”组织回音的同时,沈清弦也加紧了自身的布局。她指示海老板,在维持与苏府关系、稳定杭州分号运营的基础上,利用王家暂时收缩的机会,更加积极地拓展与其他中小商号的合作,尤其是那些曾受到“江南香药同业会”排挤、对王家心存不满的商家,可以适当让利,暗中结成一个更广泛的同盟,以对抗王家可能的卷土重来。
同时,她也开始认真思考灰鹞曾提及的,关于通过镇北侯府向宫中释放善意的事情。她精心挑选了几款气味清雅、寓意吉祥,但又并非贡品级别、不会引人非议的香药,以玲珑阁和沈家的名义,通过宋怀瑾送至镇北侯府,请侯夫人代为转呈给贤妃与曹嫔,言辞极其谦恭,只说是感念往日关照,一点心意,聊表寸心。
此举并非屈服,而是一种姿态,一种表明玲珑阁无意与宫中任何势力为敌,只愿安心经营的本分态度。希望能借此缓和因拒绝曹夫人而可能产生的矛盾,至少,不要让后宫成为王允之可以用来攻击她的又一柄利器。
数日后,“影”组织的回信悄然而至。这一次,并非书册,而是一枚以蜜蜡封存的小小蜡丸。阿福将其带回时,神色比以往更加谨慎。
沈清弦屏退左右,在书房内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紧的薄纸。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却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信息指向了王家在江南最大的利润来源之一——丝绸贸易。其中提及,王家的丝绸作坊,近一年来大量使用一种来自海外、价格极其低廉的“鬼染料”,此染料所染丝绸,初时色泽艳丽,胜过江南本地植物染料,但时日稍久,遇汗或水浸,极易褪色,甚至可能引起皮肤红肿瘙痒。更关键的是,情报指出,王家将这批以次充好的劣质丝绸,冒充顶级杭绸,大量供应给内务府,用于制作宫中部分低阶宫女、太监的服饰以及某些不甚重要的宫廷装饰用绸!
沈清弦握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这已不仅仅是商业欺诈,这是欺君之罪!将劣质、甚至可能危害人体的丝绸供应给宫廷,一旦事发,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王允之的胆子,竟然大到了如此地步?!
这情报若是属实,其威力远超之前的漕运夹带!这才是真正能伤及王允之根本的“七寸”!
然而,激动之后,沈清弦迅速冷静下来。这情报同样是一把双刃剑。如何运用?由谁去揭露?证据何在?“影”组织只提供了线索,并未给出确凿的证据。仅凭这一张纸条,根本不足以取信于人,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引来王允之更疯狂的报复。
她必须设法验证这条情报的真伪,并找到切实的证据。
她立刻给海老板发去密信,指令其动用一切可靠渠道,不惜重金,秘密调查王家丝绸作坊的染料来源,并设法获取一些王家供应给宫内丝绸的样本(哪怕是边角料),以及,寻找可能了解内情的王家作坊工匠或管事,看能否找到突破口。她在信中反复强调,此事关系重大,务必隐秘,安全第一,宁可一无所获,也绝不能暴露意图。
信送出后,沈清弦心潮澎湃,难以平静。如果这条情报最终被证实,那么她手中便握住了一柄足以让王允之万劫不复的利剑!届时,主动权将第一次真正掌握在她的手中。
然而,她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件事的层级太高,牵涉太广,一旦操作不当,不仅仅是玲珑阁,恐怕连整个沈家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夜风吹拂着发烫的面颊。夜空繁星点点,深邃莫测。
釜底抽薪,方能永绝后患。王允之如同盘踞在玲珑阁生长之树上的一条毒蛇,若不将其彻底除去,终将被其噬咬。如今,她似乎已经看到了斩断这条毒蛇七寸的可能。
但这条路,也注定布满荆棘,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锐利。无论前路如何凶险,她都必须走下去。这不仅是为了玲珑阁的生存,更是为了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中,争得一份真正的安宁与尊严。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却又必须果决无畏。她期待着海老板能从江南,为她带回那决定性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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