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抉择,往往只在一瞬。
身后是地动山摇的咆哮与被驱策的尸傀王那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前方是玄阴之地传来的、对李玉柔体内鬼胎本源无法抗拒的诱惑与未知风险,侧面还潜伏着刚经历惨烈厮杀、目的不明的沙俄神父。陈九阴、柳明轩、李玉柔三人,刹那间便被逼入了真正的绝境。
“进河谷!”陈九阴几乎是嘶吼出声,他一把拉住眼神已有些迷离、几乎要本能般走向上游玄阴之地的李玉柔,另一只手快速从怀中掏出仅剩的几张符箓,“没有退路了!玄阴之地虽险,未必没有一线生机!柳兄,断后!”
柳明轩没有丝毫犹豫,长剑一震,清越的剑鸣竟暂时压过了尸傀王的咆哮。他深吸一口气,周身内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奔涌流转,隐隐与手中长剑共鸣,剑身之上,那层微弱的清光骤然变得凝实!他不再去看那庞大的怪物,而是将全部心神、意志乃至对逝去妹妹的哀思、对这不公世道的愤懑,尽数融入这一剑之中。
“斩!”
一声厉喝,并非针对实体,而是一道凝练至极、带着破邪诛煞意味的无形剑意,如同新月般向前横扫而出!剑意所过之处,地面上弥漫的阴煞之气如同被利刃切开的油脂,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这一剑,并非要斩杀尸傀王那庞大的身躯,而是直斩其与后方那无瞳之眼教派使者之间的联系,以及……其凝聚的核心怨念!
“吼——!”
尸傀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滞,肩头那手持无瞳旗帜的黑影发出一声惊怒的尖啸,显然没料到这看似强弩之末的三人还能爆发出如此精纯凌厉的反击。那无形剑意斩在尸傀王与黑影之间的无形联系上,虽未能彻底斩断,却也让尸傀王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混乱与僵直。
就是这宝贵的瞬间!
陈九阴已拉着李玉柔,头也不回地冲入了上游河谷。柳明轩一剑既出,脸色也是一白,但他毫不停留,身形如电,紧随其后。
一入河谷,环境骤变。空气中的阴寒之气陡然提升了数倍,仿佛瞬间从初秋步入了严冬。光线也变得晦暗不明,四周的岩壁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幽黑色,上面凝结着冰冷的露珠。更令人心悸的是,耳畔开始响起无数细碎、混乱的低语和呜咽声,仿佛有万千鬼魂藏匿在阴影之中,窥视着闯入者。
李玉柔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眉心那点黑芒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起来,她体内的鬼胎本源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变得异常活跃,一股强大的吸力自她体内产生,疯狂地汲取着周围精纯的玄阴之气。她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变得空洞诡异,身体一半冰寒刺骨,一半却又因为力量涌入而微微发烫。
“紧守心神!引导它,不要被它控制!”陈九阴低喝,同时咬破指尖,迅速在李玉柔额头画下一道“清心定魂符”。血光一闪,暂时压制住了那黑芒的躁动,但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三人不敢停留,沿着蜿蜒的河谷向内疾奔。身后的咆哮声再次逼近,那尸傀王显然摆脱了剑意的影响,追了进来。然而,就在它那庞大的身躯踏入河谷范围的刹那,河谷内的玄阴之气仿佛受到了刺激,骤然沸腾起来!
呜呜——!
凄厉的风声凭空而起,卷起地上的碎石枯骨。两侧岩壁的阴影中,一道道模糊的、由纯粹阴气构成的虚影凝聚出来,它们发出贪婪的嘶嚎,如同闻到了珍馐美味,竟是舍了近在咫尺的陈九阴三人,铺天盖地地扑向了后方煞气冲天的尸傀王!
玄阴之地,排斥一切非纯阴的异种能量!尸傀王虽由阴尸怨魂构成,但其核心被无瞳之眼的邪术驱动,夹杂了狂暴的煞气与操控的意志,在这至阴之地,反而成了首当其冲的靶子!
一时间,尸傀王被无数阴气虚影淹没,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身躯上黑气翻滚,与那些虚影疯狂撕扯起来。它肩头那无瞳眼的使者更是首当其冲,不得不挥舞那残破的旗帜,释放出灰黑色的光芒抵御阴气侵蚀,再也无暇他顾。
陈九阴三人趁机拉开了距离,但他们的处境并未好转。越往河谷深处,玄阴之气越重,对李玉柔的吸引力也越强,同时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也不断侵蚀着陈九阴和柳明轩的阳气。陈九阴不得不持续消耗本就不多的法力,绘制符箓护住三人。
“这样下去不行!”柳明轩脸色发青,嘴唇冻得有些发紫,他虽是武者气血旺盛,但也难以长时间抵抗这种程度的阴气侵蚀,“我们必须找到出路,或者……找到这玄阴之地的核心,或许能有转机!”
陈九阴何尝不知?他一边抵抗着寒意,一边全力催动法眼和阴阳镜碎片感应。突然,他目光一凝,望向河谷一侧一处不起眼的、被浓密阴影笼罩的裂缝。
“那里!气机有异,似乎……通往另一处空间!”陈九阴指向那裂缝,“阴气至此而转,并非死路!”
此刻也容不得细想,三人立刻转向,冲向那道裂缝。靠近了才发现,这裂缝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内部幽深黑暗,散发出比外界更加古老精纯的阴气。
就在这时,整个河谷,不,是整个天地,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的规则之力弥漫开来,天空(尽管被河谷岩壁遮挡)似乎在瞬间黯淡了数分,空气中阴阳二气的流转变得更加滞涩,而那原本就浓郁的玄阴之气,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变得更加活跃和……“兴奋”?
陈九阴猛地抬头,尽管看不到天空,但他凭借着阴阳镜碎片的感应和对天时气机的把握,瞬间明悟。
“今日……是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开!”
话音未落,那幽深的裂缝之中,陡然传来一声悠长、苍凉,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的号角声!伴随着号角声,一股庞大、威严,却又带着森森鬼气的意志,如同潮水般从裂缝深处涌出!
与此同时,身后与阴气虚影缠斗的尸傀王,以及更远处若隐若现的沙俄神父的气息,都在这天地规则变动和裂缝异响传来的瞬间,出现了明显的凝滞和变化。
中元鬼节,阴阳界限最为模糊之时。百鬼夜行,鬼门洞开。
而这隐藏于玄阴之地的神秘裂缝,似乎并非绝路,反而像是……通往某个非凡之处的入口?一场更大的风波,已然因这特殊时节的到来,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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