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勇们呼啸而来,马蹄践踏起漫天尘土,刀锋在阴沉的天色下反射出冰冷的光。七八匹瘦马,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兵痞,组成的冲锋阵势却带着一股沙场磨砺出的狠厉杀气,绝非寻常山贼流寇可比。他们显然干惯了杀人越货的勾当,配合默契,瞬间便呈半包围之势,封住了茶棚前狭窄的官道。
陈九阴瞳孔微缩,心知此刻绝不能退。身后是昏迷的李玉柔和必须分心守护的柳明轩,一旦被冲散,后果不堪设想。他强压下经脉中因强行催动法力而加剧的灼痛感,双手疾挥,方才射出的数张金光符箓在空中嗡鸣震颤,瞬间金光大盛,化作数面半透明的金色光盾,堪堪挡在茶棚前方!
“砰!砰!砰!”
冲在最前面的三名兵勇收势不及,刀枪狠狠劈砍在金光盾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金光剧烈荡漾,符文明灭不定,陈九阴脸色更白了一分,喉头一甜,硬生生将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金光符主守,仓促间施展,能挡住这轮冲击已属不易。
“妈的,是硬茬子!破了他的邪法!”那满脸横肉的队正见状,眼中凶光更盛,厉声喝道。他看出陈九阴状态不佳,意图一鼓作气。
另外几名兵勇已然策马绕向两侧,试图避开金光盾,直取茶棚内部的柳明轩和李玉柔。
就在此时,一直静立如磐石的柳明轩动了。
他没有理会两侧包抄的敌人,而是将昏迷的李玉柔迅速而轻柔地推向茶棚最里侧的角落,用那张破旧的桌子稍作遮挡。同时,他左脚猛地一踢地上的一根柴棍,柴棍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在试图从左侧突入的一名兵勇马腿上。
瘦马吃痛,希律律一声悲鸣,前蹄跪倒,马背上的兵勇猝不及防,惊呼着翻滚下来。
几乎在踢出柴棍的同时,柳明轩身形如鬼魅般向右飘出,手中那柄凡铁长剑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
“嗤!”
一声轻响,血光迸现。
从右侧袭来的那名兵勇,手中腰刀尚未劈下,持刀的手臂已齐腕而断!他愣愣地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直到剧痛传来,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柳明轩面无表情,剑尖顺势上挑,点向另一名策马冲来的兵勇咽喉。那兵勇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勒马后仰,剑尖擦着他的下巴掠过,带起一溜血珠。
瞬息之间,柳明轩便以精准狠辣的剑术,化解了第一波侧翼的威胁,稳住了阵脚。他的剑法没有炫目的光华,只有历经生死淬炼出的简洁与效率,每一剑都直奔要害,力求一击制敌。
“柳兄,好剑法!”陈九阴赞了一声,压力稍减。他不敢怠慢,趁此间隙,双手再次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炎阳真火,听吾号令!敕!”
他指尖逼出一点精血,凌空虚画,一道赤红色的符箓瞬间成型,带着灼热的气息射向空中那面已是摇摇欲坠的金光主盾。
“轰!”
金光盾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能量,表面猛地燃起一层赤红色的火焰,化作一面“烈焰金盾”。炽热的气浪席卷开来,冲在前面的兵勇和他们的坐骑被灼热的气浪逼得连连后退,马匹受惊,嘶鸣不已。
“小心!这妖道会喷火!”有兵勇惊骇大叫。
那队正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三个看似普通的旅人如此难缠。一个剑法超群,一个法术诡异,还有一个女子虽昏迷,但眉心的异光显然非同寻常。他眼中贪婪与狠毒交织,嘶吼道:“用弓箭!远距离射杀那施法的!其他人跟我缠住那个用剑的!”
命令一下,两名落在后面的兵勇立刻摘下背上粗糙的猎弓,搭上箭矢,瞄准了陈九阴。
陈九阴心中叫苦,他内伤未愈,连续施展符法已是勉力支撑,尤其是刚才的炎阳符,更是耗力不小。面对箭矢,他不敢硬接,只能凭借身法闪避。
“咻!咻!”
两支利箭破空而来。陈九阴侧身躲过一支,另一支却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
柳明轩见状,剑势更急,试图冲破兵勇的纠缠去支援陈九阴。但剩下的四五名兵勇在那队正的指挥下,死死将他缠住,刀枪并举,攻势凶猛。这些兵勇显然经历过战阵,懂得合击之术,虽个人武艺远不如柳明轩,但配合起来也让他一时无法脱身。
茶棚内,那老丈早已吓晕过去。躲在桌下的两个行商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战局一时陷入胶着,但陈九阴和柳明轩都清楚,他们处于绝对劣势。陈九阴法力消耗巨大,且伤势在身,久战必败。柳明轩虽勇,但双拳难敌四手,还要分心留意角落的李玉柔。
必须速战速决!
陈九阴眼神一厉,目光扫过那辆停在官道中央、蒙布再次盖好的骡车。车上的尸童散发着浓烈的阴煞之气,而这荒山野岭,地处偏僻,官道绕山而行,山壁陡峭,深涧幽暗,本就是阴气汇聚之地……
一个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再次躲过一支箭矢,脚步看似踉跄地向着骡车方向退去,同时双手在袖中急速刻画着另一种符箓——并非纯阳炽烈的炎阳符,而是带着阴寒气息的“引煞符”!
“柳兄!护住自身!”陈九阴低喝一声。
柳明轩虽不明所以,但毫不犹豫地剑光一收,转为守势,身形向后微撤,靠近茶棚。
就在陈九阴退至骡车附近,那队正以为他力竭,狞笑着持刀扑上时,陈九阴猛地将刻画好的数张引煞符拍向地面!
“地煞阴灵,听吾号令!聚!”
符箓入土,并未发出巨响,反而像是水滴融入沙漠般瞬间消失。但紧接着,以骡车为中心,方圆数十丈内的地面,骤然涌出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那是沉积在地底的山野阴煞之气,更引动了骡车上尸童散发出的浓郁死气!
阴风怒号,气温骤降!原本只是阴沉的天色,此刻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纱,光线迅速暗淡下来。山壁的影子被拉长扭曲,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深涧之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仿佛是沉睡的亡魂被惊醒。
“怎么回事?天怎么黑了?”
“好冷……鬼,有鬼啊!”
兵勇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阵脚大乱,惊恐地环顾四周。他们身上的凶煞之气在这纯粹的阴煞面前,如同萤火与皓月争辉。马匹更是躁动不安,原地打转,任凭主人如何鞭打也不肯前行。
那队正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息钻入体内,四肢瞬间僵硬,动作慢了何止一拍。他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看着陈九阴,如同看着从地府爬出的恶鬼。
陈九阴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强行引动地煞,对他本就受损的经脉造成了更重的负担,纯阳根基与阴煞之气在他体内剧烈冲突,如同刀绞。但他眼神依旧锐利,趁此良机,并指如剑,一点残留的纯阳法力凝聚指尖,化作一道凝练的金光,直射那队正的眉心!
“噗!”
金光贯脑而入。那队正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噗通一声栽下马来,气绝身亡。
首领一死,其余兵勇更是魂飞魄散,哪还敢停留,发一声喊,纷纷调转马头,连滚带爬地向着来路逃窜,连那辆装载尸童的骡车也顾不上了。
转眼间,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官道,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几具尸体(包括被柳明轩斩杀和惊马摔死的),以及那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骡车。
阴煞之气渐渐平息,天色似乎也亮了一些,但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和阴冷感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柳明轩快步走到陈九阴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九阴兄,你怎么样?”
陈九阴摆了摆手,想说无妨,却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又吐出一口淤血。他喘息着道:“快……看看玉柔,那骡车……离远点……”
柳明轩点点头,先将陈九阴扶到茶棚边坐下,然后迅速去查看李玉柔的情况。
李玉柔依旧昏迷,但眉心的幽蓝光芒已不再那么刺眼,只是微微闪烁,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她体内的太阴魄晶似乎因为刚才与尸童阴煞的共鸣以及陈九阴引动的地煞之气而变得极不稳定。
陈九阴稍微调息,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走到李玉柔身边,握住她的手腕,渡入一丝微弱的纯阳法力。感受到她体内紊乱的阴气似乎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玉柔的魂魄之伤,远比想象中更难处理,寻常的安魂法术效果有限。
“那些尸体……”柳明轩看向官道上兵勇的尸体和那辆诡异的骡车。
陈九阴眼神凝重:“这些兵勇,绝非寻常溃兵。他们护送此等邪物,定然是受命于某个修炼邪术之人。‘尸童’炼制不易,需要特定命格和大量珍贵药材,非一般人所能为。此事背后,恐怕牵扯不小。”
他顿了顿,看向那辆骡车:“此物留在此处是祸害,必须处理掉。但以我现在的状态,无法彻底净化其中的阴煞怨气。”
他沉吟片刻,对柳明轩道:“柳兄,搜一下那队正的身,看看有无线索。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刚才动静不小,恐有后患。”
柳明轩依言而去,很快从那队正身上搜出一些散碎银两和一块黑铁令牌。令牌入手沉重,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头,背面则是一个“将军府”的篆文。
“将军府?”陈九阴接过令牌,触手冰凉,隐隐感觉到一丝邪气。这令牌的样式和材质,绝非朝廷制式,更像是某个私设的军阀或邪道组织的信物。“看来,我们无意中撞破的,可能是一桩与某个拥兵自重的‘将军’有关的邪术阴谋。”
他收起令牌,又看向骡车,叹了口气:“只能暂时将其封印了。”
他勉力提起最后一丝法力,画出几张“镇煞符”,贴在骡车的四周和蒙布上,暂时隔绝其阴煞之气的扩散。
做完这一切,陈九阴几乎虚脱。他看向依旧昏迷的李玉柔,又看了看远处荒凉的山道,对柳明轩道:“柳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赶到五溪镇,一方面为玉柔寻找稳固神魂之法,另一方面,也要查清这‘尸童’和‘将军府’的来历。我有预感,此事或许与我们要寻找的巫祭,甚至与那‘河伯’的传闻,有所关联。”
这乱世,人祸更甚于妖邪。官道惊变,看似偶然,却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向着他们缓缓收紧。
柳明轩默默点头,将李玉柔小心地背起。陈九阴深吸一口气,强撑起身体,两人不再停留,沿着荒凉的官道,继续向南而行。
身后,茶棚破败,尸体横陈,那辆被封印的骡车孤零零地停在路中央,如同一个不祥的标记。山风呼啸而过,卷起尘埃,仿佛要将刚才的血战与诡异尽数掩埋,只留下无尽的苍凉与未知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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