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符六年(879年)五月,黄巢大军开始从广州废墟拔营北返。这支庞大的军队,虽然因疫病和逃亡减员严重,但核心老营仍有十数万之众,加上沿途继续裹挟的流民,总人数依然号称五十万,声势浩大。
大军最初沿着来路向东北方向行进,做出欲经江西北返的态势。朝廷方面,得知黄巢北返,大为惊恐,急忙调兵遣将。宰相卢携推荐的高骈正坐镇淮南,朝廷便将阻击希望寄托于他,同时急令各道兵马拦截。
然而,黄巢的行军路线却陡然一变。大军行至桂林地界时,突然舍弃东北方向,转而向西,溯漓水、过灵渠,进入湘水流域,直扑湖南观察使治所——潭州!
这一“声东击西”的战术运用得极为巧妙。朝廷和湖南守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了东线,万万没想到黄巢会从西面的桂州山路突然杀出!
当时镇守潭州的,是宰相王铎推荐的门生李系。王铎自请出任诸道行营都统,驻守江陵,便将潭州这个重要门户交给了李系,让他任行营副将兼任湖南观察使并给了他五万精兵,嘱托他务必守住。
然而,李系此人,“口才甚佳而无勇略”,是个纸上谈兵之徒。他听闻黄巢大军号称五十万自西而来,吓得魂飞魄散,竟未敢出城野战,将五万大军全部龟缩于潭州城内,企图依仗城防死守。
当黄巢大军行至距离潭州尚有数日路程时,黄巢突然下令:停止前进,后队变前队,偃旗息鼓,向西南方向“败退”!
一时间,庞大的军队显得“混乱”起来。沿途丢弃一些破损的营帐、辎重,甚至散落少量抢来的财物。队伍行列不整,士兵们面露“疲态”,俨然一副在岭南耗尽锐气、无力北进、只得仓皇退走的模样。
消息很快传到了潭州守将李系的耳中。
“报!将军,贼军停止东进,似有退意!”
“报!将军,贼营方向烟尘杂乱,见到丢弃的辎重!”
“报!将军!黄巢大军转向西南,队形散乱,像是在溃逃!”
李系起初不信,但接二连三的“捷报”让他逐渐兴奋起来。幕僚和部将中也有人质疑:“将军,黄巢狡诈,恐是有诈,意在诱我出城。”
但李系已被“黄巢畏我兵威不敢战而退”的幻想冲昏了头脑。他大笑道:“尔等多虑了!岭南瘴疠之地,贼众必是疫病流行,无力再战!此乃天赐良机,正该我李系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传令下去,点齐兵马,出城追击!务必擒杀黄巢,以竟全功!”
部将再三苦劝,言及守城为上,野战胜负难料。李系却斥责他们怯战,固执己见。
李系尽起城中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出潭州城,朝着黄巢“败退”的方向追去。军队出城数十里,一路只见叛军“仓皇”遗弃的杂物,更坚定了李系的判断——黄巢真的不行了!他催促部队加速前进,队形渐渐拉长散乱。
当李系大军深入一处丘陵起伏、林木茂密之地时,突然之间,两侧山丘之后、密林之中,杀声震天!无数黑黄色的旗帜猛然竖起,仿佛从地底钻出一般!
黄巢的主力精锐,早已在此设下重重埋伏!他们以逸待劳,养精蓄锐多时,就等着李系这条大鱼上钩!
“中计矣!”李系吓得面无人色,魂飞魄散。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黄巢麾下骁将尚让、孟楷、王璠等已率伏兵如猛虎下山般冲杀下来!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混乱的官军队列,骑兵从侧翼狠狠切入,长枪步卒如墙而进!
李系的五万大军,毫无心理准备,瞬间被拦腰截断,首尾不能相顾。士兵们看到漫山遍野的叛军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早已胆裂,哪里还有战意?主帅李系第一个调转马头,在亲兵护卫下没命地向潭州城方向逃窜。
主帅一逃,全军彻底崩溃!五万精兵丢盔弃甲,相互践踏,哭爹喊娘,完全失去了组织,成了待宰的羔羊。黄巢伏兵尽情砍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黄巢几乎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全歼了潭州守军的主力。他甚至没有停下来打扫战场,立刻亲率得胜之师,以最快速度直扑此刻已然空虚的潭州城。
留守潭州城的少量老弱残兵,远远看到溃败逃回的散兵和李系的帅旗(李系逃得比谁都快),又见后方烟尘滚滚、杀声逼近,吓得魂不附体,根本不敢抵抗,直接打开城门投降。
黄巢大军兵不血刃,轻而易举地开进了这座湖南雄州。他再次获得了一座坚固的城池和城内未来得及运走的大量粮草军械,士气如虹。
而那位纸上谈兵的都统李系,一路狼狈不堪地逃到朗州,身边只剩下寥寥数骑,五万大军灰飞烟灭。他的愚蠢和轻敌,成就了黄巢军事生涯中又一次经典的“声东击西、诱敌设伏”的战例。
攻克潭州,等于打开了进入长江中游平原的大门。黄巢的下一个目标,毫不犹豫地指向了长江沿岸的重镇、南北漕运的咽喉——江陵!北返的狂澜,以不可阻挡之势,继续向着帝国的心腹之地汹涌扑去。
此时,坐镇江陵的,正是当时的诸道行营都统、宰相王铎。王铎得知李系的五万大军在潭州一天之内就灰飞烟灭,吓得肝胆俱裂。他本就文人出身,不通军事,全指望李系能挡住黄巢。如今屏障已失,黄巢大军顺江而下旦夕可至,他哪里还有守城的勇气?
更荒唐的是,王铎平日里自命风流,出镇在外还不忘带着一群姬妾享乐,军纪松弛。面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他做出了一个极其愚蠢的决定:留下部将刘汉宏守城,自己则声称要去襄阳与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会合,调集援兵,实则带着他的爱妾和金银细软,连夜弃城而逃!
主帅率先逃跑,江陵城的守军顿时人心涣散,乱作一团。被王铎留下的守将刘汉宏,本就不是他的心腹,原是一兖州小吏,见王铎如此不堪,哪里肯为他卖命?更何况,对手是连克广州、潭州,气势正盛的黄巢大军。
刘汉宏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王铎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在城里纵兵大掠起来!美其名曰“不能资敌”,实则将江陵富庶的商市和官仓抢掠一空。他的部下多是土匪流寇出身,干这个可是轻车熟路。顷刻间,江陵城内哭喊连天,火焰四起,比被敌人攻破还要混乱。
当黄巢的先头部队抵达江陵城下时,看到的是一座浓烟滚滚、城门洞开、几乎不设防的城市。刘汉宏早就带着抢掠来的财物和本部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城而去,也学着黄巢当起了流寇;在刘汉宏看来:这世道,自己的哪有别人的香,抢来的才是最好的!
黄巢几乎是以一种“接收”的方式,兵不血刃地进入了这座长江中游的战略枢纽、号称“荆楚雄镇”的江陵城。他得到的,是一座被自己人洗劫过的空城和满目疮痍,但更重要的是,他牢牢控制住了这个进军中原的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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