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散开的瞬间,我脚底一沉。
沙地松软,踩下去带起一圈细尘。前面那块石碑还在,三个字“继任者”清清楚楚。上一秒还在虚空里被乱流撕扯,现在站在这儿,腿还有点发虚。
但我没时间缓。
丹田里的残碑熔炉突然抖了一下,不是预警,也不是吞劲后的反应,像是……被人叫了一声名字那样,猛地一震。
我手指按在小腹,青火在里头烧得平稳,可那股感应是从地下传来的,顺着经脉往骨头缝里钻。我不动声色,低声说了句:“别散。”
雷猛喘着粗气站稳,一手还抓着工具包带子。洛璃收了玉瓶,指尖还沾着一点丹火余温。两人听我喊话,立刻靠了过来,背贴背围成三角,正对着石碑方向。
风从沙丘后刮来,带着铁锈味。
我知道不对。
这种味道我熟——血刀门的人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果然,左边沙丘顶上人影一闪,接着是右边、后方,三面包抄,全是穿黑袍红边的家伙。他们脚步齐整,刀出鞘一半,刀刃泛着暗红光,那是用死士血喂过的标志。
中间那人跳下高坡,落地不响,但气势压人。
他披血色斗篷,脸上有道疤从眼角划到下巴,右手提两把弯刀,刀柄刻着“壬”字。我认得这人,血刀门九大徒之一,排行第九,外号“断音刀”,因为杀人从不出声,一刀下去直接割喉。
现在他开口了。
“杀陈无戈者,得血刀全技!”
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
百名血刀余党齐刷刷举刀,刀尖朝天,齐吼一声:“杀!”
杀气冲起来的那一瞬,我右臂星纹自己亮了。不是我催的,是它感应到了战场上的血煞之气,自动准备迎战。
我没废话,左脚往前一踏,古武劲从脚底炸开,沙土翻飞。碎星步一步踏出,人已经冲向敌阵中枢。
他们布的是“血煞阵”,讲究鼓旗呼应,旗动则进,鼓响则杀。只要毁了这两样,阵型必乱。
我盯的是旗。
持旗的那个壮汉站在阵心高台,旗杆足有碗口粗,上面缠着人皮符纸,写着“继位当斩”四个字。这种旗不能倒,一倒就破士气。
我速度极快,几个呼吸就切入前排。
有人拦我,我右手并指成剑,一道源炁打出,剑气擦着他脖子过去,没杀人,直奔旗杆根部。
“咔嚓!”
旗杆断裂,大旗轰然倒地。
全场一静。
就在这刹那,洛璃动手了。
她手腕一抖,玉瓶飞出,丹火如蛇窜出,绕着战鼓缠了一圈。鼓面遇火即焦,原本急促的鼓点戛然而止。
鼓手愣住,低头看鼓,下一秒就被旁边同伙推开——阵法失控,血煞反噬,他自己先喷了口血。
阵型裂了。
雷猛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肩上工具包甩开,掏出一枚青铜铁球,拳头大的东西,表面刻满纹路。他灌入器劲,抡圆了胳膊砸向地面。
“轰!”
地裂三尺,气浪掀飞十几个人。沙尘冲天而起,遮住视线。雷猛站在裂口边缘,大笑:“老子陪你们玩!”
我借势再进。
双脚在沙地上连踏三步,碎星步第二重爆发,速度快到留下残影。血刀徒壬终于动了,双刀交叉挡在我前进路上。
铛!
刀剑相撞,火花四溅。
他力气不小,震得我虎口发麻。刀劲顺着无锋重剑传上来,我顺势把手一松,让劲力直接导入丹田。
残碑熔炉青火猛地一跳,将那股血煞刀劲吞进去,熬炼片刻,一丝精纯源炁回补经脉。
我嘴角一扬。
好东西啊。
这些人的劲力虽然杂,但胜在量大,正好给我补血。
血刀徒壬眼神一凝,显然察觉我不但没退,反而气息稳住了。他低吼一声,双刀轮转,刀风裹着血腥气劈头盖脸砸来。
我不退反进。
左手横剑格挡,右手握拳,星纹整条手臂亮起。源炁灌满拳核,我跃身而起,右拳高举。
“碎星拳——崩山式!”
这一拳砸在他肩头。
骨裂声清晰可闻。
他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倒七八个手下,落地时滚了两圈才停住。双刀脱手,插在沙地里晃都不晃。
但他没死。
亲信立刻冲上去把他拖走。他一边咳血一边抬手指我,声音嘶哑:“围!十人一组,轮杀!不准放箭,我要他死在刀下!”
命令一下,剩下的人立刻重组。
十人一队,刀网交织,封住空中退路。后排有人开始敲备用鼓,节奏虽乱,但也慢慢拉起血气。
我站在原地没动。
残碑熔炉已经开始自动吸收了。
战场上断刀飞舞,血气弥漫,那些散逸的刀劲、狂躁的煞气,只要靠近我三丈范围,就会被熔炉无声抽走,炼成源炁存进丹田。
我现在的状态很奇怪。
体力没完全恢复,传送留下的虚浮感还在肋骨处隐隐作痛,黑丝也还在命门穴底下趴着,一动不动。但我越打,体内越暖。
就像饿了三天的人突然闻到饭香。
洛璃站在我侧后,玉瓶悬在掌心,丹火未熄。她目光扫过战场,忽然低声说:“他们在逼我们耗。”
我说:“知道。”
他们不急着杀我,是在消耗我的源炁。百人轮战,一人拼一招,我也扛不住。但他们忘了,我不是一个人在打。
雷猛站在我另一侧,铁球还在手里,脚边裂痕还没合上。他活动了下手腕,咧嘴一笑:“再来?”
我没答,只把无锋重剑横在胸前。
剑身沾了点血,是我刚才格挡时蹭上的。我用拇指抹了一道,抹在剑脊上。
血一碰剑,竟然被吸进去了。
这把剑本来就是残碑熔炉用废剑渣凝出来的胚子,能吞劲,也能养兵。
我握紧剑柄,感觉剑身微微发烫。
远处,血刀徒壬被扶到高处,单膝跪地,嘴里还在吼命令。他的亲卫抬出一面新旗,准备重新立起。
不能让他们再组织起来。
我刚想动,忽然察觉脚下震动。
不是脚步声,是地底传来的。
咚、咚、咚。
像心跳。
残碑熔炉又是一颤,这次比之前更明显,青火自动涨了一截,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回应它。
我低头看了眼沙地。
什么都没有。
可那股感应越来越强。
这时,第一队十人已经冲了过来,刀光连成一片。
我收起杂念,抬剑迎上。
铛!铛!铛!
三声碰撞,我连退三步,但他们也被我拳中反震之力逼得散开。我趁机一脚踹翻一人,夺过他的刀反手掷出,正中新旗旗杆。
旗杆歪斜,还未立稳又被打断。
人群中一阵骚动。
第二队立刻补上,第三队已经在两侧包抄,目标直指洛璃和雷猛。
我大喝一声:“守住位置!”
说完纵身一跃,无锋重剑横扫,剑胚撞上两把血刀,震出大片火花。刀劲再次顺剑而上,我主动放开护膜,让残碑熔炉吞进去。
青火跳动,源炁回升半成。
我落地转身,右拳已蓄好力。
星纹流转,拳意凝聚。
又是一记“崩山式”,轰向冲得最前的一人胸口。
那人飞出去的同时,我听见雷猛在后面吼:“第六队来了!左边!”
我偏头一看,六组人马已经形成合围之势,刀网封锁越来越密。
洛璃甩出丹火,烧退一波,但她脸色有点白,显然是丹火用得太频。
我咬牙。
不能再拖。
必须打出一条血路。
我低头看向丹田。
残碑熔炉青火熊熊燃烧,四周裂缝里不断吞入散逸劲力,炼出的源炁一丝丝汇入经脉。我现在就像个破炉子,边烧边漏,但只要火不灭,就能撑住。
我抬头,盯着血刀徒壬所在的方向。
你还想立旗?
我一步步往前走。
每走一步,脚下沙地都裂开一道缝。
手中无锋重剑缓缓抬起,剑尖指向敌阵中央。
你说杀我者得血刀全技?
那我问你——
谁给你的胆子,动老子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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