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北境的雪就裹着风往人骨头里钻。大军开拔时,蹄铁碾过冻雪,咯吱声混着闷响,敲碎了黎明的死寂。玄鸟王旗飘在最前,金线被风扯得笔直,连雪粒落在旗面上,都像被染了层冷光。
玱玹坐在车驾里,指尖把紫檀扶手磨出细痕——阿念的消息像根刺,扎得他坐不住,可眼角的余光扫过车外那个玄甲白发的身影,心又沉了沉。相柳的背挺得很直,握着缰绳的手稳得没晃过一下,可玱玹总觉得,那层“九命将军”的壳,薄得一戳就破。
小夭缩在队伍中段的马车里,车帘缝漏进的风刮得她脸发疼。她反复蹭着腕上的淤青,玱玹刚才的力道还留在骨血里,指尖一碰就发麻。掀开车帘看出去,只能看见相柳的背影,玄甲肩缝沾着未化的雪粒,像披了层霜,却比北境的青松还让人安心。
走了半日,路越来越陡。两侧的山崖像被刀劈过,直愣愣地竖在那,把天挤成条窄缝。风裹着碎石子往衣领里钻,啸声像被掐住喉咙的兽,听得人后颈发紧——这就是裂风谷,连名字都透着凶。
“报——!”前锋斥候的声音带着慌,从前面滚过来,“王上!将军!谷里只有陷阱!没见流匪,也没见王姬!”
玱玹猛地掀开车帘,脸色沉得能滴出水。相柳抬手勒住马,全军瞬间停住。他冰蓝色的眼扫过崖壁,鼻尖动了动——空气里飘着点淡淡的灵力味,是布阵时留下的。“是空城计。”他声音冷得像冰,“有人想把我们困在这。”
话刚落,头顶突然传来“轰隆”一声!
两侧崖顶的巨石滚下来,带着碎雪和风声,砸向谷底的队伍!紧接着,无数弩箭从石缝里射出来,箭尖闪着蓝汪汪的光——是淬了毒的!
“结阵!护着王驾!”相柳的吼声刚传开,西炎的兵就迅速缩成圆阵,盾牌叠得密不透风。可他眼尾的余光扫到箭尖的寒光,心突然一紧——所有弩箭都往那辆素色马车攒,像盯着猎物的狼群!
是冲小夭来的!
相柳没多想,脚尖一点马背,人就像道白影飞出去。正好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往马车顶砸,车夫吓得僵在那,小夭闭着眼,等着疼——可预想的撞击没等来,只听见“哐当”一声脆响,石屑溅了她满脸。
她睁开眼,看见相柳站在车顶,左臂横挡着巨石,玄甲被撞得凹进去一块,石屑沾在他白发上,像落了层灰。他垂手时,指缝里渗出血丝,却没顾上擦,反而先掀开车帘,声音里的慌藏都藏不住:“受伤没?”
小夭摇着头,心跳得像要蹦出来。刚想说“我没事”,又有几支毒箭射过来!相柳袍袖一挥,灵力像道无形的墙,把箭全震碎了。毒液滴在雪地上,“滋滋”响着冒白烟,他却连看都没看,只盯着她的脸,确认她真的没伤,才松了口气。
这一切快得像阵风。等玱玹的禁卫军冲过来,崖顶早就没了动静,只剩滚在谷底的碎石和冒着烟的雪,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玱玹看得清楚——相柳扑过去的速度,比禁卫军的箭还快;那声“受伤没”里的急,是装不出来的。
只有相柳,才会把小夭的命看得比自己的身份、比君王的眼线还重。
“好一出声东击西。”玱玹的声音冷得像谷底的冰,他驱马走过来,目光扫过相柳和小夭,像在看两个逃不掉的猎物,“绑阿念是假,引我们来这才是真——有人比朕先一步,想把你们俩一起埋在这。”
他顿了顿,眼神里的刺更尖了:“看来,‘九命将军’的身份,瞒不住了啊,相柳军师。”
“相柳”两个字一出口,谷底瞬间静了。前排的亲兵手一抖,长枪杵在雪地里,发出“笃”的响——辰荣的叛将?他们敬了这么久的将军,是那个传说中死在寒渊的相柳?
相柳没否认,也没辩解。他从车顶跳下来,走到小夭身边,替她拂掉肩上的石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然后才转向玱玹,嘴角勾了勾:“王上既看出来了,就没必要装糊涂。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出去,还有……找到阿念。”
玱玹的指节在马鞍上敲了敲,没再揪着身份不放——他再怒,也知道现在内讧,谁都走不出裂风谷。“谷口肯定被阵封了,强攻会死人。”他看向小夭,语气硬邦邦的,“你懂阵法,能不能找出阵眼?”
小夭攥紧袖袋里的罗盘,走到崖壁边。罗盘针疯转着,她盯着一块不起眼的岩壁,眉头皱起来:“阵眼在这,可里面裹着辰荣的旧阵纹,我得再近点看……”
“将军!王上!你们看这个!”突然有个士兵喊起来,手里举着枚珍珠耳坠。珍珠上沾着黑血,血痂已经硬了,贴在珠面上,看着触目惊心——那是阿念最喜欢的耳坠,她出发前还戴着。
耳坠旁边,还有一滩发黑的血迹,早冻在雪地里了。
玱玹的脸瞬间青了。阿念不仅来过这,还可能受了伤!
谷底的空气更沉了。敌在暗,我在明,陷阱不知道还有多少,阿念的下落又没个准信,连风刮过都带着慌。
相柳和玱玹对视了一眼——一个是辰荣的旧帅,一个是西炎的君王,本该是死对头,可此刻眼里的决绝是一样的。私人恩怨得放放,先把人找回来,先走出这裂风谷。
“我带一队人攀崖。”相柳先开口,他指了指崖顶,“从上面找路,顺便看看有没有敌人的踪迹——崖顶视野好,或许能找到阿念。”这是最险的活,崖壁陡得很,随时可能被伏击,可他没犹豫。
玱玹点了点头,没矫情:“朕在谷底守着,吸引注意力,再让人试着破阵。”他看向小夭,语气里的命令味很重,“你跟在朕身边,不准乱跑。”他怕了,怕小夭再出事,更怕她跟相柳一起,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小夭的心一紧,看向相柳。相柳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腕,避开那片淤青,声音压得低:“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他没说太多,可眼神里的承诺,她懂。
然后他点了十几个身手好的亲兵,脚蹬着崖壁的石缝,手指扣住岩角,白发在风里飘,像道白影往崖顶钻。小夭站在谷底,攥着袖袋里的银针——那是相柳教她的防身术,现在她只能攥着这个,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融进崖顶的雾里。
风还在啸,雪还在下。小夭知道,这裂风谷里的考验,才刚开始。她和相柳刚找回来的亲近,玱玹压不住的猜忌,还有阿念未知的安危,都缠在这谷底的风里,不知道下一步,是生还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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