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沈砚路过教学楼的西角门,刚要推开门往宿舍走,裤脚忽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不是风,是股冷劲,软得像浸了水的藤条,顺着裤管往上缠,贴在皮肤上凉得发疼。他低头看,地面的砖缝里竟钻出来几根极细的青藤,藤尖沾着点灰,正往他的脚踝绕,绕得极慢,每绕半圈就停会儿,像在确认什么。
“别缠。”沈砚蹲下来,指尖碰了碰藤尖——藤尖竟颤了颤,往回缩了点,却没退,反而顺着砖缝往西院的方向爬,爬得急,像在拽着他走。他心里一沉——这藤的劲不对,青藤本该暖软,可这藤尖裹着股滞冷的劲,像沾了医院的消毒水味,涩得呛人。
西院的樟树下,山本一郎还在撒松针,看见沈砚被藤拽着过来,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这藤……在引你去东头。”他指了指园东的矮墙——墙那头是镇医院的旧院区,三年前着过火,之后就荒了,墙根的砖缝里爬满了枯藤,和西院的青藤缠在一块儿,却没半点活劲,枯得发黑。
沈砚顺着藤爬的方向往矮墙走,刚到墙根,就听见墙那头传来“吱呀”的门响,裹着股冷劲,顺着藤缝往这边渗——不是风刮的,是旧院区的住院部铁门,锈得厉害,每次开合都响得刺耳。更怪的是,墙缝里的枯藤竟慢慢动了,不是青藤那样的活劲,是僵着晃,像被什么东西拽着,枯藤尖上的灰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聚成个小堆,堆里竟渗出来点暗红,像干了的血。
“别翻墙。”山本一郎跟过来,攥着藤编影架的手紧了紧,“旧院区的藤,是‘噤藤’——当年着火时,好多病人没跑出来,魂滞在藤里,谁碰着,谁就会被藤‘噤’住,说不出话,动不了,只能跟着藤走。”他指了指枯藤的纹缝,“你看这藤纹,是拧着的,像人被烧得蜷着的手,每道纹里都裹着慌劲。”
沈砚刚要退,裤脚的青藤突然往墙缝里钻,钻得极快,竟和枯藤缠在了一块儿——青藤的暖劲刚碰到枯藤的冷劲,就听见“滋啦”声,像暖铁贴在冰上,枯藤的纹缝里渗出来的暗红更多了,顺着墙根往下流,流到西院的土里,土粒竟“嘶嘶”响,像被烧着似的。
“有人在扯藤。”山本一郎的声音发颤,往墙那头看——旧院区的住院部二楼,竟亮着盏灯,不是应急灯的昏黄,是惨白的,像手术灯的光,灯影里晃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背对着墙,手里攥着根枯藤,正往楼下拽,拽得极慢,每拽一下,墙缝里的枯藤就晃一下,暗红渗得更多。
沈砚摸出怀里的藤编小灯,暖光往墙缝照——枯藤的纹缝里竟嵌着点碎布,是病号服的蓝白条纹,布上沾着的暗红早干了,却还裹着股消毒水的冷劲,呛得人喉咙发紧。他刚要伸手碰,就听见墙那头传来“咚”的声响,不是东西掉在地上,是人的膝盖磕在瓷砖上的声,闷得沉,裹着点慌劲,顺着藤缝往这边漫。
“是李婶。”山本一郎突然说,声音哑得厉害,“三年前她在旧院区当护工,着火那天她值夜班,说要去病房送药,之后就没出来……当时消防队在藤堆里找着她的护工牌,牌上缠着的就是这枯藤。”他指了指枯藤尖——那里果然挂着个小牌,锈得看不清字,只露着点护工服的粉色布条,和李婶当年穿的一模一样。
墙那头的白大褂人影又拽了下枯藤,这次拽得更狠,墙缝里的枯藤突然往墙上爬,爬得急,竟顺着墙往上缠,缠到半墙时,突然停了,藤尖对着沈砚的方向,像在求救。紧接着,墙那头传来“呜呜”的声,不是哭,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嘴的闷声,软得像破布,顺着藤缝往这边飘,飘到沈砚耳边时,竟清晰得像在耳边说:“藤……勒得紧……”
沈砚攥紧藤编小灯,暖光往枯藤上照——枯藤的纹缝慢慢松了点,嵌着的碎布露得更多,布上竟有个牙印,深得见布丝,像被人咬着求救时留下的。他刚要喊“李婶”,就听见墙那头传来“哗啦”的声,是消毒水的瓶子掉在地上,碎玻璃的声顺着藤缝渗过来,裹着股更冷的劲,压得人喘不过气。
“别喊!”山本一郎赶紧拉住他,“一喊,‘噤劲’就会顺着声音缠过来,让你也说不出话!”他从兜里摸出片青藤叶,是西院刚长的新叶,往墙缝里塞,“用青藤的活劲引她的魂,别用声音——她被藤噤住这么久,魂早怕了响劲。”
青藤叶刚塞进墙缝,枯藤就不晃了,暗红渗得慢了,墙那头的“呜呜”声也软了点,像松了口气。沈砚顺着藤缝往墙那头看——住院部的窗户里,白大褂人影竟转了过来,脸蒙着层雾,看不清五官,只露着双白得吓人的手,手里的枯藤还在拽,却没之前狠了,像在慌。
“他不是医生。”沈砚突然说,暖光往人影的手照——那人的手腕上缠着圈灰绳,和之前绑小泽美穗影的灰绳一模一样,绳上沾着的灰,和墙缝里的枯藤灰一样。“是绑影的劲!他在用枯藤绑李婶的魂,让她滞在这儿,陪他守着旧院区!”
话音刚落,墙缝里的枯藤突然往回缩,缩得急,竟把青藤叶也往墙那头拽,拽到墙缝中间时,突然停了,藤尖上的护工牌“当啷”掉在地上,牌上的锈掉了点,露出李婶的名字:“李秀兰”,字上还沾着点干泥,和西院的土一样。
墙那头的白大褂人影突然慌了,拽着枯藤往楼上跑,跑的时候,白大褂的下摆飘了起来,露出来里面的黑衣服——和山本一郎之前穿的一样,衣角沾着的藤叶碎渣,竟和墙缝里的枯藤碎渣一模一样。“是他!”沈砚突然反应过来,“是之前绑小泽美穗影的人!他没走,躲在旧院区,用枯藤绑人的魂!”
山本一郎攥着藤编影架的手更紧了,指节都发白:“是老陈……三年前他是旧院区的保安,说着火那天他在门口值班,却没开门,之后就辞职了……当时我就觉得怪,他总在樟树下看藤,说藤能‘留’人,不让人走……”
墙那头传来“砰”的关门声,是住院部的病房门,紧接着,所有窗户的灯都灭了,只剩二楼那盏惨白的灯还亮着,灯影里的人影没了,只剩那根枯藤垂在窗外,像条死蛇,藤尖还在往下滴暗红,滴在楼下的藤堆里,“咚”的声,闷得沉。
沈砚赶紧往园东的小门跑——那是旧院区和西院连通的门,三年前着火后就锁了,锁上缠满了枯藤,锈得厉害。他用藤编小灯的暖光往锁孔照——锁孔里竟缠着根枯藤,藤尖堵着锁孔,像在不让人开门。山本一郎跟过来,用藤编影架的边轻轻刮锁孔里的枯藤:“别用劲,枯藤的劲僵,一刮就断,断了会引更多藤过来。”
枯藤刚刮出来,锁孔里就渗出来点冷劲,裹着股消毒水的味,呛得人咳嗽。沈砚把钥匙插进锁孔,刚转了半圈,就听见门后传来“哗啦”的声,是枯藤往门上爬的声,爬得急,竟顺着门缝往门外缠,缠到沈砚的手腕上,凉得像冰,越缠越紧,勒得手腕发疼。
“李婶在帮我们!”山本一郎突然喊,指着门后的枯藤——枯藤竟往两边分,分出来条缝,像在给他们让路。沈砚赶紧推开门,门“吱呀”响得刺耳,刚推开道缝,就听见里面传来“滴答”的声,是水掉在瓷砖上的声,软得像泪,顺着走廊往这边漫。
旧院区的院子里堆满了枯藤,枯得发黑,每根藤上都嵌着点碎布,有病号服的蓝白条纹,有护工服的粉色,还有医生白大褂的白布,布上的暗红早干了,却还裹着股慌劲,压得人喘不过气。住院部的门口躺着个碎了的消毒水瓶,玻璃渣上缠着根枯藤,藤尖沾着的暗红还没干,顺着玻璃渣往下滴,滴在地上聚成个小滩,滩里竟映出个模糊的影,是护工的模样,正往走廊里飘。
“往这边走。”沈砚攥着藤编小灯,暖光往走廊照——走廊的瓷砖上积着层灰,灰里印着串脚印,不是鞋印,是赤脚的印,每个印上都缠着根细藤,藤尖往病房的方向指,像在指路。脚印走到302病房门口就没了,门口的枯藤缠得最密,藤堆里露着个护工帽,粉色的,帽檐上沾着点枯藤灰,和李婶的护工帽一模一样。
沈砚刚要伸手扒开枯藤,就听见病房里传来“呜呜”的声,比之前更急,像被勒得喘不过气。他用藤编小灯的暖光往门缝照——病房里的病床上缠着根粗枯藤,藤上绑着个影,是护工的模样,影边的藤纹里渗着暗红,像在流血,而床尾站着个穿黑衣服的人影,正是老陈,手里攥着根枯藤,正往影上缠,缠得极紧,每缠一下,影就颤一下,暗红渗得更多。
“老陈!住手!”沈砚推开门冲进去——老陈猛地回头,脸白得吓人,没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周围的皮皱得像枯藤,手里的枯藤往沈砚这边甩,甩得急,竟往他的脖子缠,缠得紧,勒得他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山本一郎赶紧冲过来,用藤编影架往枯藤上挡——影架上的青藤纹亮了点,枯藤刚碰到影架,就“滋啦”声,像冷铁贴在暖墙上,往回缩了点,却没断,还在往沈砚的脖子缠。病床上的护工影突然往老陈身上飘,飘得急,影边的藤纹松了点,暗红渗得更多,像在帮沈砚挡枯藤。
“你留不住人!”沈砚憋着力喊,暖光往老陈的黑洞眼照——老陈的眼里竟嵌着点碎藤,是当年着火时的枯藤,碎藤里渗着的暗红早干了,却还裹着股慌劲,“着火那天你没开门,是怕人走了,你一个人守着院区慌!可你绑着他们的魂,他们比你更慌!”
老陈的身体突然颤了颤,手里的枯藤松了点,勒着沈砚脖子的藤劲也软了。他往病床上的护工影看——影边的枯藤慢慢松了,嵌着的碎布露得更多,布上的牙印更清晰,像在提醒他当年的事。“我……我怕……”老陈的声音哑得像破锣,“院区荒了,藤也枯了,没人陪我……我绑着他们,只是想有人陪……”
“没人想陪你绑着!”护工影突然说话了,声音软得像哭,“着火那天我喊你开门,你躲在保安室不出来,我被藤缠在病房里,看着火往身上烧,藤勒得我喘不过气……你现在又用藤绑我的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疼!”
老陈突然蹲下来,抱着头哭,哭的声像破布在地上蹭,手里的枯藤掉在地上,藤尖往护工影的方向爬,爬得慢,像在道歉。病床上的枯藤慢慢往两边分,护工影飘下来,飘到老陈身边,影边的暗红淡了点,裹着的冷劲也软了:“你放我走,我不怪你……但你别再绑别人了,藤要顺劲养,魂也要顺劲走,绑着谁都不好过。”
沈砚往病房的窗外看——院子里的枯藤竟慢慢动了,不是之前的僵晃,是顺着风往门口飘,飘得慢,每飘寸许就停会儿,像在往西院的青藤方向去。山本一郎走过来,捡起地上的枯藤,往护工影身边递:“你顺着藤走,西院的青藤活了,能引着你的魂找着路,别滞在这儿。”
护工影接过枯藤,影边的暗红全淡了,裹着的冷劲也变成了暖软的劲,像青藤的劲。她往门口飘,飘到院子里时,枯藤突然活了点,藤尖变成了浅绿,顺着西院的方向爬,爬得急,像在往青藤那边去。老陈蹲在地上,看着护工影飘远,突然站起来,往保安室的方向跑,跑的时候,身上的黑衣服掉了点灰,灰里竟露着件护工服的粉色布条——是当年李婶给他递水时,不小心挂在他衣服上的。
沈砚和山本一郎跟着老陈往保安室走,保安室的门没锁,推开门就看见里面堆着些旧东西:有护工的粉色水杯,有医生的白大褂,还有病号的蓝白条纹袜,每件东西上都缠着根细枯藤,却没半点冷劲,反而裹着点暖劲,像在等着被人拿走。
老陈蹲在东西堆前,慢慢解开每件东西上的枯藤,解得极慢,每解一根就停会儿,像在道歉:“这些……都是当年他们落下的,我不敢扔,就缠着藤放在这儿……现在我把藤解了,你们都走,别再滞在这儿了……”
枯藤刚解完,保安室的窗户突然开了,风顺着窗户吹进来,裹着西院青藤的暖劲,把桌上的旧东西吹得飘起来,飘出窗外,往西院的方向去。老陈看着东西飘远,突然笑了,笑得像松了口气,身上的冷劲全散了,露出里面的保安服,服上的肩章虽锈了,却还亮着点,像当年值班时的模样。
“我也该走了。”老陈站起来,往门口走,走得慢,每走一步就回头看一眼保安室,“守了三年,慌了三年,现在终于顺了……你们好好护着西院的藤,别让它再枯了。”他走到院子里时,西院的青藤竟顺着小门爬了进来,藤尖变成了浅绿,往老陈的方向爬,爬得慢,像在送他走。
沈砚和山本一郎跟着老陈往西院走,刚到小门,就看见青藤的藤尖缠着老陈的衣角,往樟树下飘,飘到樟树下时,藤尖突然停了,往地上的松针堆里钻,钻得慢,竟钻出来个保安帽,是老陈当年的,帽檐上沾着的藤灰早干了,却还裹着点青藤的暖劲。
老陈捡起保安帽,戴在头上,往樟树上看——青藤已经爬满了树干,藤叶上的新叶亮得很,对着老陈的方向,像在打招呼。“谢谢你们。”老陈的声音软了,没之前的慌劲,“我守了这么久,终于知道,留人的不是藤,是顺劲——藤顺了,人也顺了。”他说完,往园外走,走得慢,每走一步,青藤的藤尖就往他的方向晃一下,像在告别。
沈砚往旧院区的方向看——院子里的枯藤全活了,藤尖变成了浅绿,顺着青藤的方向爬,爬得急,像在往西院凑,没半点僵劲。山本一郎蹲在樟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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