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平湖县县衙后院，县长王世宁正在书桌前练字，见手下进来，他立刻放下毛笔，问道：“截住了？”
“截住了！”手下欣喜的将手中的铜管递上，“按您的吩咐，我们趁那个徐老板不备，把信调换了，这是原件。”
王世宁接过铜管拧开，从里面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小字：林广川现藏于家中，建议三日后子时行动，届时王将赴省城开会。县城布防图附后。
“哼！好个林远，连我的行程都摸清了。”王世宁冷笑，他转头看向心腹，“立刻致电李督军，使用二号密码，请求指示。”
北省省会临川市督军府
李志学正拿着一块绒布慢悠悠地擦拭着他的勃朗宁手枪。这位掌控一省的军阀已经年近五十，双鬓有些斑白，但眼神却仍旧锐利如刀。
他的副官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恭敬地将翻译好的密信递了过去，“督军，王县长密信！”
李志学放下手枪，接过密信看了起来。
不一会，他嘴角扯出冷笑，将密信丢进炭盆，跳跃的火光照的他脸上的伤疤更显狰狞，那是三年前京城那位总统派人留给他的“纪念”。
他来到书桌旁，重新写了一封信。
转头又吩咐副官：“去把张参谋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不一会，一个精瘦的中年军官快步走入。他穿着笔挺的政府军制服，领章上的上校徽章擦得锃亮。
督军，您找我？张参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李志学将密信推过去：你看看这个。
张参谋读着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督军，这是大好机会啊！林广川可是革命军的高级军官，如果我们赶在政府军前面拿下林广川，京城那边……
正是。李志学打断他，声音忽然压低，不过此事绝密，除了你，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三日后你亲自带队，挑最可靠的人。
张参谋挺直腰板：属下明白！
记住，要抓活的。李志学意味深长道。
张参谋领命而去。
鱼上钩了。李志学看着张参谋离去的身影，眼中精光闪烁，张参谋这条大鱼，还有京城那边安排在我身边的那些小杂鱼，这次我要一网打尽。”
传令下去，他转身看向一旁的副官：“让三团一营的人换上便装，秘密开赴平湖县。”他压低声音，让他们都小心些，别走漏了消息。
副官领命而去。李志学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棵老槐树。
三年来，他表面上对京城唯命是从，暗地里却一直在等待机会报当年暗杀之仇。现在，有人主动把机会送上门来，正好不光可以借机清洗军中安插的眼线，还可以向革命军递上投名状，一箭双雕。
————
三日后子时
林家今天院里静得出奇。这两天林广川联系上县里的情报人员，派人把母亲和弟弟妹妹送去了革命区，对外只说林母回娘家走亲戚。
原本按照林广川的意思，想让苏芸一起走的，但是苏芸坚决不愿意。情报组的同事也建议苏芸留下，可以相互配合，若只留下林广川一人，太打眼。
确实因为夫妻俩在家，林远那边倒是没有怀疑。
今天苏芸被林广川提前安排到了别处，他独自坐在堂屋，面前摊着一本书，油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院墙外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野猫经过，但他知道，那是政府军的人正在布控。
林广川嘴角微扬，鱼儿上钩了。
他故意咳嗽了几下，然后吹灭油灯，摸黑向后院走去。
月光下，不远处果然站着几个黑影。
林广川佯装惊慌：谁在那里？
黑影闻声而动，瞬间扑来。林广川象征性地反抗几下，就被按倒在地。
一个冰冷的东西顶住他的太阳穴：别动！林军长！别来无恙啊。
你们是谁？林广川地问道。
闭嘴！张参谋厉声喝道，带走！
他们刚拖起林广川，院墙四周突然火把大亮，数百名武装人员从四面八方涌出。
张参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枪托砸在膝窝，跪倒在地。其余的人也被迅速制服。
张参谋，好久不见啊。王世宁从火光中走出，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士兵。
张参谋面如死灰：王世宁？！你不是去省城……
当然是假消息。王世宁冷笑，就等着你们这群老鼠出洞呢。
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穿着督军制服的李志学大步走来，腰间配枪在火光下闪着冷光。
督...督军？张参谋声音都变了调，您怎么......
李志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张参谋，这些年来你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他缓缓抽出配枪，今天，该结束了。
枪声响起，张参谋瞬间倒下。
李志学收起配枪，洪亮的声音响彻夜空：即日起，我部服从革命军政府！凡愿追随者，既往不咎；冥顽不灵者，杀无赦！
这一夜，北省变天了。
次日清晨，徐记杂货铺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县衙的官差正忙着贴封条。
周边围观群众对着杂货铺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督军反了！
那些当兵的抓了好多人……
徐老板居然是特务，听说人早就跑了，到现在还没被抓住……
林远此刻正在自家后院挖坑，孩子们都在学堂，几个佣人也被他赶回家了，家里现在就他一个。
汗水顺着他圆润的脸颊滑落，铁锹每一次铲土都让他气喘吁吁。
坑已经齐腰深，足够埋下一个成年人了。林远丢下铁锹，拖过墙角那个还在渗血的麻袋，费力地推进坑里。
别怪我，老徐。林远一边填土一边嘀咕，谁让你被人盯上了呢，我的事你知道的太多了……
麻袋口隐约露出一只苍白的手，上面满是老茧。
填平土坑，林远又在上头移栽了几株植物，这才满意地拍拍手。现在，就算行动失败，也没人知道是他向政府军告的密。
堂弟啊堂弟，林远阴笑着自语，你以为这就完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想到藏在水缸中那份详细的北省各地军事布防和交通路线图，上面甚至清楚备注了各地要员的住址、武器库及粮仓位置。
他舔了舔嘴唇，眼神幽暗的看向远方。后天就是初七，是他与山田先生接头的日子。这份情报，足够他换一大笔钱，带着苏芸一起去东瀛定居了。
想到苏芸，他眼里闪过一丝痴迷，等到了东瀛，就再没人可以打扰到他们了。至于林广川，等他有命在倭军的围攻下活下来再说吧，林远心里不屑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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