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无言，唯有能量风暴不知疲倦地嘶嚎。
半倚在小黑臂弯中的躯体，依旧残破如摔碎的瓷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血沫的腥气。但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却不再有丝毫涣散。它们如同两块被冰河淬炼过的黑曜石，深不见底，倒映着远方那片传来无尽悲鸣的血色苍穹。
楚山河战死帝关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的神魂深处。那最后回望的、带着遗憾与释然的嘴角弧度，比任何狰狞的伤口都更令人刺痛。
那不是简单的死亡。
那是一代帝星的陨落。
是一个时代的悲怆注脚。
更是……对他这“送葬人”最无声也最沉重的……叩问。
冥尊那“棋局一子”的断言再次浮上心头，带来的不再是纯粹的绝望与冰冷，而是混合了悲愤、不甘与一种极其压抑的……明悟。
棋局？
或许是吧。
但那执棋者，可曾算尽这棋子心中的痛与怒？可曾算尽这故血染透苍穹的重量？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勉强修复少许、依旧布满裂痕的右手。五指微微张开，并非指向那传来血腥与绝望的方向，而是虚悬于身前，指尖对准了侧前方那片看似与其他区域毫无二致的、混乱的能量涡流。
小黑熔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他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陈长生的指尖开始极其轻微地颤抖，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寂灭道韵，混合着他新生的、极其稀薄的神念，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艰难地探出，没入那片狂暴的能量风暴之中。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而是……感知。
一种基于星辰阵核底层数据流对空间结构的本能理解，一种历经万载沉浮对能量轨迹的直觉，一种……源自“送葬”职责本身对死亡与终结气息的天然吸引。
他在寻找。
寻找那条被冥域力量大规模侵蚀、吞噬亿万生灵后，于此地虚空留下的、独一无二的“死亡回响”的轨迹。寻找那条……通往一切终结与源头的……归途！
过程极其凶险。那丝微弱的神念数次差点被混乱风暴撕碎，寂灭道韵也如浪里浮萍，飘摇不定。陈长生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愈发苍白，刚刚稳定的伤势再次有恶化的迹象。
小黑看得心惊肉跳，几乎要再次不顾一切地渡入妖元，却被陈长生一个极其轻微、却不容置疑的摇头制止。
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在小黑快要按捺不住时，陈长生虚悬的指尖猛地一顿！
他“看”到了！
在那片混沌狂暴的能量乱流深处，一丝极其隐晦、却异常纯粹的冥域死气，如同幽灵般流淌着。它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遵循着某种特定的、指向明确的轨迹，如同一条无形的缆绳，延伸向虚空深处，延伸向……那血色苍穹的方向！
这条“轨迹”，远比周围混乱的能量要“安静”，仿佛所有的暴虐与死寂都被极致压缩、提炼，只剩下最本源的“终结”之意。这是冥尊或其直属力量通行后留下的、短时间内无法完全消散的“印记”！
找到了！
陈长生眼中那死寂的平静骤然被打破，迸发出一抹锐利如刀锋般的寒芒！
他猛地收回手，指尖因过度消耗而微微痉挛。他再次咳出一口淤血，气息更加萎靡，但那挺直的脊梁，却透出一股永不弯曲的坚韧。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小黑那依旧淌着金色血液的胸膛，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你……还能飞吗？”
小黑先是一愣，随即熔金色的瞳孔中猛地爆发出狂喜与决绝交织的光芒！他瞬间明白了主人的意图！
“能！”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铿锵有力，仿佛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即便粉身碎骨、燃尽最后一滴帝血，他也能撕开这无尽虚空！
“好。”陈长生不再多言。
他缓缓抬起手臂，那动作依旧艰难，却稳定得可怕。染血的指尖，精准地指向那条刚刚捕捉到的、通往血色苍穹的冥域轨迹。
没有激昂的呐喊，没有悲壮的宣言。
只有一句平静到极致、也沉重到极致的判决，如同为这场持续万古的动乱，敲下了最后的定音锤：
“我们……回去。”
“去送他们……”
“……最后一程。”
话音落下的瞬间，小黑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混合着无尽悲痛与暴怒的长啸！周身黯淡下去的妖帝之光再次熊熊燃烧！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陈长生残破的身体，将其护在胸前最安全的位置。下一刻，他猛地现出部分妖帝本体——一只羽翼残破、却依旧威严暴烈的巨大乌鸦虚影，燃烧着最后的精血与妖魂，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暗金流星，毫不犹豫地一头撞进了那条充满死亡气息的冥域轨迹！
归途已定，赴死而行。
此去无回，唯葬残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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