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门口的陈默和老李，轻轻点了点头。
仿佛在说：
你们来了。
我等的就是你们。
门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轮椅上的女孩——孙婷，察觉到身后父亲异常的平静和门口骤然紧绷的气氛，她脸上的警惕变成了惊慌，下意识地想转动轮椅回头。“爸？”
陈默的动作比她更快。在老李出示证件、声音沉稳地说“警察，孙志刚，请配合调查”的同时，陈默已经一步跨入屋内，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沙发上的孙志刚。
孙志刚没有动，甚至没有去看女儿，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陈默脸上，那抹奇怪的、带着疲惫和解脱感的微笑还挂在嘴角。他的双手就放在膝盖上，手指干净，指甲修剪整齐。
“孙志刚？”老李也走了进来，语气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其他警员迅速而有序地进入房间，控制现场，同时有人温和但坚定地将不明所以、开始感到恐惧的孙婷连同她的轮椅，暂时带到了隔壁房间。
孙志刚这才缓缓将目光转向老李，点了点头，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是我。”
没有反抗，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这种反常的顺从，让经验丰富的老李心头反而更加警惕。
“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吗？”老李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陈默则站在侧方，沉默地观察着孙志刚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
孙志刚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轻轻吐出一口气：“为了……赵伟强，周宏，还有王振国的事吧。”
他直接说出了三个死者的名字。
老李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你承认是你杀了他们？”
孙志刚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掠过，像是痛苦，又像是嘲弄。“承认？李警官，证据呢？”
他没有直接承认，反而提到了证据。
陈默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工业级精密仪器冷却液，基因改造的‘午夜兰铃’毒素，对三年前那场事故以及后续司法流程的极端仇视，还有……你出狱后的行踪和你的专业背景。这些，够吗？”
孙志刚看向陈默，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但他依旧保持着那令人不安的平静。“陈警官，你很厉害。但是，冷却液很多人能用，毒素是周宏研究的，仇恨……当年恨他们的人，不止我一个。至于行踪……我一个刚出狱的人，四处打零工，行踪不定很正常。”他顿了顿，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定罪，需要确凿的证据。比如……凶器？目击证人？或者，我留在现场的指纹、dNA？”
他在挑衅。他在享受这种与警察面对面，却自信对方无法拿他怎样的感觉。
老李的脸色阴沉下来。确实，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证据都是间接的，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直接指认孙志刚就是凶手。现场太干净了，干净得令人绝望。
“那个数字呢？”陈默突然问道，目光紧盯着孙志刚的眼睛，“0，0，0。还有，‘JUStIcE SERVEd’。”
孙志刚的瞳孔，在听到数字和那句英文时，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那一瞬间的眼神闪烁，没有逃过陈默的眼睛。
“数字？什么数字？”孙志刚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演得天衣无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在否认，但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应，几乎让陈默确信，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你女儿知道吗？”陈默换了一个方向，语气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直刺要害，“她知道她父亲出狱后，都做了些什么吗？”
孙志刚脸上的平静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的嘴唇抿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
“不关她的事。”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沙哑，“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会告诉她。”陈默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残忍的冷静，“告诉她，她的父亲，可能是一个连环杀手。告诉她，你用来复仇的名义里，是否也包括了她所承受的痛苦？”
“够了！”孙志刚猛地低吼一声，脖颈上青筋凸起，之前的平静被打破，情绪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胸口起伏着，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敌意，死死盯着陈默。
老李适时地施加压力：“孙志刚，坦白从宽！你现在交代，还算你自首！别逼我们找到铁证！到时候，你想见你女儿都难！”
孙志刚喘着粗气，目光在陈默和老李脸上来回扫视，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忽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回到沙发背上，脸上恢复了那种疲惫的平静，甚至比刚才更甚。
“你们找不到的。”他轻声说，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笃定，“永远也找不到直接证据。”
他抬起头，看着陈默，眼神复杂：“陈警官，你说得对，这是一场‘序章’。但你们只看到了第一章。”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孙志刚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令人心悸的微笑，这一次，带着明显的嘲弄。
“舞台已经搭好，演员已经就位。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的话，像是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看似接近尾声的案情，露出了底下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他没有承认，但他话里的含义，比直接承认更让人不寒而栗。
他知道“序章”，他知道“舞台”和“演员”。
他似乎在暗示，赵伟强、周宏、王振国的死，仅仅是一个开始。还有更多的“戏码”，在后面等着。
而他，孙志刚，即使被警方找到，即使成为嫌疑人，他也自信，警方无法给他定罪，无法阻止后续的“演出”。
真正的“导演”，或许依然隐藏在幕后。
或者，孙志刚本人，就是那个自信能掌控一切的“导演”。
老李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带回去！彻底搜查这里！我就不信，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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