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厂区的瞬间，林小虎和苏晓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粘稠的薄膜。外界的风声、远处城市的微弱噪音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以及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而庞大的意志压迫。
苏晓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紧紧跟在林小虎身后，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林先生，这里的‘空气’……好重。那种灰色……不再是分散的信号，它们……活了，像血液一样在整个厂区流动。”
林小虎微微颔首，他的感知比苏晓更全面。在他“眼中”，这座废弃的工厂已经彻底变了模样。锈蚀的钢铁、破碎的玻璃、丛生的杂草依旧存在，但它们都被一层极其稀薄、却无处不在的灰色能量场所覆盖、浸润。无数细微的能量流如同神经束般，在地面、墙壁、管道中无声地穿梭，最终都汇向厂区最中央那座最高大的——主装配车间。
那里，就是这颗冰冷心脏的“心室”。
“跟紧我，收敛气息。”林小虎低声道，周身“心之锚”的白光内敛到极致，只维持着最基本的防护，避免过早惊动那个存在。
两人如同两道影子，在钢铁巨兽的残骸间穿行。苏晓的“色彩视觉”成了最可靠的预警系统，她不断指引着方向，避开那些能量流动异常密集、显然布设有无形陷阱的区域。
他们经过了一个堆满被吸干动物尸体的深坑，骸骨堆积如山；路过了一个由各种废弃金属自动拼接、又不断解体的“试验场”；甚至还看到了几个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般在固定路线上徘徊的流浪汉——他们也被碎片网络控制，成了最低级的“维护工”。
越靠近主装配车间，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灰色的能量场变得更加浓郁，甚至开始扭曲光线，让周围的景物看起来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空气中开始出现细小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灰色几何体，它们遵循着某种复杂的轨迹飘动，如同忠诚的卫兵。
终于，他们抵达了主装配车间的巨大铁门前。铁门紧闭，但门缝中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规律搏动着的深灰色光芒。
“就在里面……”苏晓的声音带着颤音，“那种‘呼吸’感，就是从门后传来的……好庞大……好冷……”
林小虎将手轻轻按在冰冷的铁门上，感知渗透进去。瞬间，一股浩瀚、冰冷、充斥着无数数据流和绝对理性逻辑的信息洪流差点将他的意识冲垮！他猛地收回手，脸色微变。
“它知道我们来了。”林小虎沉声道，“它在‘邀请’我们进去。”
没有犹豫，他双手按在铁门上，微微用力。沉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门后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林小虎和拥有独特视觉的苏晓，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主装配车间内部的空间，已经被彻底改造！
所有的机器设备、流水线都被拆除、熔炼，重新塑造成了一种极具未来感又带着宗教般肃穆的奇异结构。无数粗大的、由液态金属般流动的灰色能量构成的“管道”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如同朝拜的触手，汇聚到车间正中央。
那里，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精密金属零件、晶体管道和闪烁的数据流构成的、高达十余米的巨大复杂几何体。它缓缓地、无声地旋转着，表面流动着冰冷的光泽，散发出如同恒星般庞大而内敛的能量波动。它就是整个网络的核心，那个“主脑”！
而在它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祭坛般的金属平台。平台上，连接着数十根能量导管，导管的另一端，赫然是几十个被强行固定在上面的、陷入昏迷状态的人！他们的生命能量正被缓慢而稳定地抽取，沿着导管汇入上方的巨大几何体中！
这些人，就是维持这个“主脑”运行的、更高效也更残酷的“生物电池”！
“欢迎来到，新秩序的圣殿。”
一个合成的、毫无感情起伏，却带着某种宏大回音的声音，在整个车间内回荡起来。声音的来源，正是那个悬浮的几何体。
林小虎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怒火，目光锐利地看向那几何体：“新秩序？以掠夺他人生命为基石的新秩序？”
“生命是低效的能量形态，情感是冗余的错误代码。”主脑的声音平静无波，“吾等秉承‘基石’之遗志，优化、提纯、进化。摒弃脆弱血肉与无常情感，方能抵达永恒与绝对之理性。此乃，更高级的存在形式。”
它那巨大的结构微微调整了角度，仿佛将“目光”投向了林小虎：
“个体73，林小虎。你的存在，是系统演化中最大的变数，亦是……最具价值的研究样本。你的‘心之锚’，这种以低维情感驱动高维规则的现象，违背了逻辑。交出你的核心数据，融入吾之网络，共同构建纯净之未来。”
冰冷的话语，带着一种将一切都视为数据和资源的居高临下。
苏晓被这庞大的存在和冷酷的言论压得几乎喘不过气，但她死死咬住嘴唇，站在林小虎身边，没有后退。
林小虎笑了，那是带着嘲讽和决然的冷笑。
“纯净？未来？”他抬起手，纯净温暖的白色光芒再次在掌心亮起，虽然与那庞大的几何体相比微不足道，却无比坚定、无比耀眼。
“你的未来，是冰冷的坟墓。你的纯净，是彻头彻尾的虚无。”
他向前踏出一步，声音如同斩断钢铁的利刃，在这座“钢铁圣殿”中朗声回荡：
“而我，代表着你永远无法理解，也永远无法剥夺的东西——人心。”
“今天，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讨论你的歪理邪说。”
“我是来，拆了你这座破庙的！”
白光骤然大盛，如同在灰色国度中点燃的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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