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盾勇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他晃了晃头，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狼藉。扭曲的金属、溅射的黑色油污，以及……那个坐在轮胎堆里，浑身是血、喘着粗气的岸野。
“怪……怪物呢？”勇次撑着发软的身体坐起，看到了旁边那堆已经不再动弹的金属残骸。他瞳孔一缩，“你……你干的？”
岸野没力气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新添的伤口和刚才轮回中“记忆”的剧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只想闭上眼睛。
“开什么玩笑！”勇次挣扎着爬起来，指着岸野，“你一个c级398位，怎么可能单独干掉这种家伙？我都被一招秒了！你肯定是捡了便宜！或者这怪物本身就不稳定，自己崩溃了！”
岸野懒得辩解。他现在没心思应付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寿命被扣除的虚弱感隐隐作祟，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深处的疲惫。
“喂！我跟你说话呢！”勇次见他不理，更加恼火，但当他走近，看到岸野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和几乎被血浸透的灰色卫衣时，声音戛然而止。这伤势，能站着都是奇迹。
“……算你狠。”勇次嘟囔了一句，捡起自己那面凹陷的铁盾，脸色变幻，“报告……我会如实写，我们合力击退了怪人。功劳……平分。”他还是要脸面的。
岸野终于抬眼看了看他，声音沙哑：“随你。”
协会的后勤和医疗人员很快赶到现场。看到怪物的残骸和岸野的惨状，几个工作人员都倒吸一口凉气。
“又是你，‘续骨刚’？”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边给他紧急处理伤口，一边皱眉，“上次的伤还没好利索吧？这次更严重。你们这些c级新人，不要太拼命啊。”
岸野扯了扯嘴角，没说话。拼命？他是在玩命，用命在拼。
处理完伤口，拒绝了去医院进一步观察的建议，岸野拿着微薄的任务报酬（因为勇次坚持“合力”，报酬被平分），一瘸一拐地回到了他那间破旧公寓。
楼道依旧漆黑。他摸黑打开门，反手关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他才挣扎着起身，没开灯，径直走进了洗手间。
“啪。”
灯光亮起，刺得他眯了眯眼。他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鼻梁上的创可贴边缘渗着新的血迹。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鬓角。
那里，原本只是几根若隐若现的银丝，此刻已经变成了清晰的一小撮白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还有眼角。明明才二十四岁，那里却已经出现了细微的、干纹般的痕迹。
他伸出手，颤抖着触摸那些白发，触感粗糙。一种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一年。一年寿命，换来了这看得见的变化。
他猛地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冲洗脸颊，试图洗掉那份苍老感。但抬起头，镜中的白发依旧刺眼。
“呵……”他发出一声无力的嗤笑。英雄？用寿命换来的英雄？
他走到客厅，瘫倒在旧沙发上。那个边缘卷曲的笔记本就放在旁边的矮桌上。他拿过来，翻到最新一页。手掌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不在乎了。
他拿起笔，停顿了很久，才缓缓写下：
“第36天，废弃工厂，金属黏液怪（狼级？以上）。重伤。确认……能力为‘濒死轮回’。触发条件：致命伤。效果：时间暂停，意识循环死亡前三秒，寻找生路。代价：危机解除后，扣除一年寿命，生理年龄增长。本次扣除：1年。剩余寿命：75年。”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扔下笔，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笔记本上那些过去的“意外”记录，此刻看来，字字惊心。那根本不是运气，那是一次次他用自己还不知道的寿命换来的生机！
难怪自己总觉得身体在缓慢变强，那是在一次次“轮回”中磨炼出来，并用寿命固化下来的提升！
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隔壁开关门的声音。是那个光头邻居埼玉回来了吧？大概又买到了打折商品。那种普通的生活，离他已经太远了。
第二天，岸野被全身的疼痛唤醒。他强撑着起来，换药，吃东西。看着镜子里明显的白发，他找了顶旧的灰色棒球帽戴上，压低了帽檐。
协会的任务列表又更新了。依旧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他现在看这些任务的眼光不同了。他在评估风险，评估哪些任务有可能……触发轮回。
他接了一个超市抢劫案的任务。不是他多想当英雄，而是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任务过程很顺利。三个持刀混混，被他用比昨天更利落的身手放倒了。他能感觉到，经过工厂那一战，他的力量、速度、反应神经，确实有了一丝微弱的提升。这是用命换来的“奖励”。
混混的刀甚至没能碰到他的衣角。看着地上呻吟的混混，岸野摸了摸帽檐下的白发，心里没有任何喜悦。
晚上回到公寓，他再次翻开笔记本。在昨天那条记录下面，他补充了一句：
“身体素质确认小幅提升。代价……肉眼可见。”
他合上笔记本，走到窗边，看着外面Z市荒凉的夜景。废墟在月光下像怪兽的剪影。
他知道，从那个废弃工厂开始，他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了。他走上了一条用寿命换取力量和生存的道路，无法回头。
下一次危机什么时候会来？他还能扣减几次寿命？
岸野胜，或者说“续骨刚”，站在裂了缝的窗户后，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寂。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英雄执照，冰凉的触感。这玩意儿，现在感觉像是一张催命符。
但他没有扔掉它。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该死的世界，没有力量，可能死得更快。而他的力量，需要用命来换。
很公平，不是吗？他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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