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棒砸门的巨响还在耳畔回荡,王管事那张布满横肉的油腻面孔近在咫尺,唾沫星子几乎溅到程知行脸上。
家丁们粗暴的叱骂、林暖暖压抑的抽泣、柳潇潇惊恐的喘息,混杂着穿越带来的剧烈头痛和眩晕,如同汹涌的潮水将程知行淹没。
就在这极度混乱和压迫中,一些陌生的、破碎的画面,伴随着家丁们骂骂咧咧透露的零碎信息,强行挤进了他的脑海。
“陈墨!你个穷酸破落户!爹娘死得早,没人教的东西!”
—— 一幅昏暗的房间,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躺在板床上,剧烈咳嗽着,枯瘦的手紧紧抓着一个少年的手,气若游丝:“墨儿……照顾好妹妹……读出个名堂……”
“读那么多书顶个屁用!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废物!”
—— 青灯下,少年伏在破旧书案前,手指冻得通红,仍一笔一划地誊写着文章。放榜之日,人潮涌动,他踮脚寻找,最终在榜末看到一个名字,不是他的。一次,两次……希望一次次燃起又熄灭,周围是旁人的嗤笑和亲戚的白眼。
“欠我们刘爷的印子钱还敢赖?要不是你那个好叔父陈富贵作保引荐,刘爷能借给你这穷光蛋?”
—— 一个穿着绸衫、面容富态的中年男人(陈富贵),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将一锭银子推到他面前:“贤侄啊,婶娘的病耽误不得,这钱你先用着,利息好说,写个借据走个过场便是……”年轻的陈墨满脸感激,不疑有他,在那张早已准备好的文书上按下了手印。
“二十两!连本带利,今天少一个子儿,就拿你这两个妹子抵债!”
——母亲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留下的只有债务。借据上的利息不知何时变成了噬人的“驴打滚”。陈富贵撕下伪善面具,逼他变卖家中所有能卖的东西,最终只剩下这处破屋。而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
无数声音和画面在脑中冲撞、炸裂:
母亲临终的嘱托……
寒窗苦读的艰辛……
名落孙山的绝望……
陈富贵虚伪的嘴脸……
按下手印时的懵懂……
家丁们凶狠的催逼……
还有对身后两个女子命运的恐惧……
这些属于原身“陈墨”的记忆和情感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割裂着程知行的意识,也让他迅速拼凑出了这具身体原主的悲惨轮廓:
一个父母双亡、家道中落的书生。
一个将科举视为唯一出路却屡试不第的失败者。
一个被无良远亲(陈富贵)坑骗,签下高利贷的倒霉蛋。
一个无力保护家人,连自己和两个妹妹(林暖暖和柳潇潇附身的身份)都即将坠入深渊的可怜人。
绝望、迂腐、懦弱……这是原主陈墨留下的底色。
而此刻,承受这一切的,是来自现代的灵魂——程知行。
剧烈的头痛似乎达到了顶峰,随即又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冰冷的清明。
程知行(此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程知行,而非陈墨)猛地抬起头,原本属于书生的茫然和怯懦从他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压力下被逼出的、近乎冷酷的锐利。
他明白了。
他穿越了。
他成了这个叫陈墨的倒霉书生。
他背负了二十两银子的高利贷,今天到期。
还不上钱,他和身后的两个女子,都将万劫不复。
没有时间消化震惊,没有时间哀悼过去。
生存,是此刻唯一的需求。
王管事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三角眼中凶光毕露,对手下厉声喝道:“妈的,跟这废物啰嗦什么!把人带走!”
两名家丁狞笑着,再次朝林暖暖和柳潇潇伸出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
程知行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举起手,不是徒劳的阻挡,而是一个清晰明确的“暂停”手势。
所有人的动作,包括王管事,都因这突如其来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势而顿住了。
程知行强迫自己忽略心脏的狂跳和身体的虚弱,目光如电,直视王管事。
他知道,谈判的时刻,到了。
(第72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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