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市图书馆,比学校的自习室多了几分庄重与宁静。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冬日湛蓝的天空,阳光透过玻璃,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书页特有的陈旧墨香,以及一种沉淀下来的、专注的气息。
宁晚和江野坐在靠窗的一个僻静角落。江野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英文原版竞赛专着,还有一本写满复杂演算的草稿本。他微微蹙着眉,指尖无意识地点着书页上的某个公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
宁晚则对着数学练习册上的一道函数综合题发愁。题目涉及的知识点有些超纲,她反复看了几遍解析,还是觉得似懂非懂,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不清内里的脉络。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江野。阳光勾勒着他低垂的侧脸,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细密的阴影,神情专注而冷峻。她不想打扰他,但又实在被这道题困住了。
挣扎了半晌,她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将练习册往他那边推了推,手指小心地指向那道题,声音压得极低:“江野……这个,能帮我看看吗?”
江野从沉思中回过神,抬眸。他的目光先落在她带着苦恼的脸上,然后才移到题目上。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拿起笔,在那道题旁边空白处,快速列了几个关键公式和变换步骤。
“这里,”他的笔尖点在其中一步,“核心是利用这个恒等变形,把复杂结构拆解。”
他的讲解依旧言简意赅,没有多余废话,却总能精准地戳中她思维的阻塞点。宁晚跟着他的笔尖,一点一点地理解,那层磨砂玻璃似乎渐渐变得清晰。
“所以……这样变形之后,就可以用换元法了,对吗?”她带着不确定问。
“对。”江野肯定了她的思路,随即又补充道,“但换元后的积分上下限要特别注意,容易错。”
他一边说,一边在草稿纸上写下完整的换元过程和新的积分限。他的字迹清晰有力,逻辑环环相扣。
宁晚看着他的演算,茅塞顿开,之前盘踞在脑海里的迷雾瞬间散尽。“我明白了!”她眼睛一亮,声音里带着豁然开朗的轻快。
江野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眸和扬起的嘴角,眼底那丝因长时间思考而带来的冷峻悄然融化,染上一点几不可察的柔和。他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将笔放下,重新将注意力转回自己的专着上。
解决了难题,宁晚心情放松下来,重新投入学习。然而,或许是昨晚因为运动会后遗症没睡好,或许是图书馆里暖气开得太足,又或许是刚才精神高度集中后的松懈,一阵强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
她努力睁大眼睛,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睡意,眼前的字迹却开始变得模糊、重叠。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手里的笔也渐渐握不稳,在草稿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被睡意淹没,头快要磕到桌面的前一刻,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地、稳稳地托住了她的额头。
掌心干燥,带着熟悉的微凉触感和令人安心的力道。
宁晚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猛地抬起头。
江野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正侧身看着她,那只手还悬在半空。他的眼神里没有被打扰的不悦,也没有笑意,只有一种平静的、了然的神情。
“困了?”他问,声音压得很低,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像羽毛拂过心尖。
宁晚的脸一下子红透了,窘迫得无地自容。“对、对不起……我有点……”她语无伦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居然在学习的时候睡着了,还在他面前!
江野没说什么,只是收回手,重新坐正。但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宁晚彻底愣住。
他往她这边稍微挪动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然后,他微微侧过身,将自己的左肩,往她的方向,不着痕迹地放低了一些。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书上,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靠一会儿。二十分钟。”
宁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肋骨。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线条清晰的侧脸和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又看了看他那似乎特意为她准备好的、放低的肩膀,大脑一片空白。
他……是让她靠着他睡吗?
在图书馆??
周围安静得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远处有管理员推着书车经过的轻微响动。阳光暖融融地照在两人身上。
宁晚看着他平静的侧影,看着他仿佛无事发生般继续阅读的专注模样,心里那点窘迫和尴尬,慢慢被一种巨大而汹涌的、带着酸涩的甜蜜取代。
她咬了咬下唇,最终,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触感比想象中更坚实,带着他身体的温热和干净的气息。她的脸颊能感受到他卫衣布料的柔软纹理,和其下骨骼的硬度。
在她靠上来的瞬间,江野翻书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握着书页边缘的指尖微微收紧,呼吸似乎也停滞了一瞬。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继续阅读,只是身体保持着那个微微倾斜的、方便她依靠的姿势,没有再动。
宁晚闭上眼睛,感受着肩头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支撑。图书馆的宁静,书页的墨香,阳光的暖意,和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无比安谧而温暖的氛围。之前的困倦再次席卷而来,但这一次,她不再挣扎,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份被默许的依赖和安全感中,沉沉睡去。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江野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似乎很久没有翻动一页。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肩膀上那份轻柔的重量,和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侧皮肤带来的、细微而清晰的痒意。
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冰封的湖面,激起了圈圈涟漪。
他微微偏过头,垂眸看着枕在自己肩上安然入睡的女孩。她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脸颊因为熟睡泛着健康的红晕,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嘟着,看起来毫无防备,乖巧得让人心头发软。
他看了她许久,深邃的眼眸里,冰雪早已消融殆尽,只剩下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阳光缓缓移动,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光滑的地板上,亲密无间。
二十分钟,或许更久。
直到宁晚迷迷糊糊地自己醒过来,发现自己还靠在他肩上,而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一尊不会疲惫的雕塑。
她慌忙直起身,脸颊绯红:“对、对不起,我睡了很久吗?”
江野这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膀,合上手中的书,神色如常:“刚好。”
他拿起笔,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个时间,推到她面前——正是他之前说的“二十分钟”。
宁晚看着那张便签,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暖又涨。
他没有催促,没有不耐,只是安静地、纵容地,给了她二十分钟安心的休憩。
图书馆的时光静谧流淌,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
而那个借出的肩膀和其上短暂停留的温度,却像一颗种子,在宁晚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深深扎根,悄然生长。
原来,最高级的温柔,不是言语,而是在你需要时,那个无声借出的、带着体温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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