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站在原地，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过度消耗精神力和强行催动规则带来的隐痛。守夜人笔记在怀中沉寂下去，如同耗尽了能量的电池，只余下冰冷的触感。体表的湛蓝光芒已然消散，但他眼神锐利如刀，牢牢锁定着倚靠在墙边、额头淌血、狼狈不堪的阿瑞斯博士。
两名被控制的助理倒在地上，关节处的暗红能量被击溃后，他们眼中的红光也黯淡下去，陷入了昏迷。
分析室内一片狼藉，墙壁和设备上布满了被腐蚀和能量冲击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烧焦后又混合了铁锈的怪异气味。
阿瑞斯博士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站稳，那一拳蕴含的规则冲击远比他想象的更麻烦。他放弃了挣扎，抬起头，用没被鲜血糊住的那只眼睛看着林墨，那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狂热与狰狞，反而透出一种诡异的、混合着挫败、惊愕以及一丝……难以理解的探究欲。
“规则……你竟然能如此精细地运用规则……”他声音沙哑，带着喘息，“不仅仅是借用，你在……理解，甚至……重构？守夜人一脉，什么时候出了你这样的怪物？”
林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地反问，声音因消耗过大而有些低沉：“‘祖始者’在基金会内部，还有多少人？”
阿瑞斯博士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形成一个扭曲的笑容：“你猜？或许就在你身边，或许是给你分派任务的人，或许……是你信任的盟友？混沌无所不在，秩序的缝隙，就是我们滋生的温床。”
他在试图扰乱林墨的心神。
林墨不为所动，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力笼罩过去：“你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杀我？”
“杀你？”阿瑞斯博士嗤笑一声，牵动了伤口，让他一阵咳嗽，“不……那太浪费了。一个能如此亲近规则本源的个体，是珍贵的……样本，是通往‘祖始’的……可能钥匙。捕捉你，研究你，理解你力量的源头，才是最初的目的。可惜……”他看了一眼周围，意思不言而喻。
捕捉？研究？林墨心中寒意更盛。自己在这群疯子眼里，竟然如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你们所谓的‘回归祖始’，到底是什么？”林墨继续追问，试图榨取更多信息。
“那是终极的真实！是万物诞生之前，也是一切终结之后的……永恒状态！没有规则，没有形态，没有束缚，只有最纯粹的存在与混沌！”阿瑞斯博士的眼神再次变得狂热起来，尽管虚弱，却仿佛在宣扬某种至高无上的真理，“现世的一切，生命、物质、规则……都只是那伟大混沌投射出的、短暂而可悲的幻影！打破这幻影，回归真实，才是唯一的解脱与升华！”
他的话语中带着极强的精神污染力，若是心智不坚者，恐怕会被其蛊惑。但林墨守夜人笔记的力量虽然暂时沉寂，其带来的对规则的理解和心智的锚定作用仍在，让他能冷静地审视这番疯狂的言论。
“为了你们所谓的‘升华’，就不惜制造混乱，牺牲无辜？”林墨的声音带着冷冽的嘲讽。
“牺牲？不，那是‘解放’！”阿瑞斯博士激动地反驳，随即又像是耗尽了力气，瘫软下去，喘息着说，“你不会懂的……秩序的走狗……永远无法理解混沌的伟……”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神突然变得空洞，脑袋无力地垂向一边，气息迅速微弱下去。
林墨眉头一皱，立刻上前检查。不是伪装，阿瑞斯博士的生命体征正在急速消失！他的体内，某种隐藏的、与暗红能量同源的机制被触发了，正在从内部摧毁他的生机！
是灭口！还是某种失败后的自我毁灭程序？
林墨试图用残存的精神力探查，但阿瑞斯博士的身体内部已经变成了一团混沌的能量乱流，任何探测都被搅碎。
几秒钟后，阿瑞斯博士彻底失去了生命气息。
林墨站起身，看着阿瑞斯博士的尸体，脸色凝重。线索在这里断了。而且，一个研究部的高级主管死在这里，他必须立刻上报。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信标”腕表上最高优先级的紧急求助按钮。
几分钟后，刺耳的警报声中，全副武装的站点安保部队和医疗小组冲进了分析室。看到现场的景象，尤其是阿瑞斯博士的尸体，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林墨被第一时间隔离，接受了紧急医疗处理和精神状态评估。随后，他被带往一个高度隔离的审讯室——或者说，述职室。
负责问询的是两名表情严肃、权限极高的内部调查员，以及通过全息投影参与的、脸色极其难看的站点安全主管。
“林墨探员，请详细陈述EcF-950转移任务过程中发生的一切。”调查员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林墨早已打好了腹稿。他隐瞒了守夜人笔记和时间沙漏的具体运作方式，隐瞒了自己对规则的理解深度，也隐瞒了阿瑞斯博士最后关于“祖始者”的那些疯狂言论。他将整个过程描述为：阿瑞斯博士及其两名助理突然发难，利用EcF-950设置陷阱，他凭借守夜人传承的感知能力提前警觉，并利用传承中的某种“应急手段”侥幸反击成功，在自保过程中失手击杀了阿瑞斯博士，两名助理昏迷。
他重点强调了阿瑞斯博士眼中闪过的暗红光芒、使用的暗红能量与之前“月影”事件中出现的污染能量高度相似，并指出了那两名助理明显被精神控制的迹象。
他的陈述逻辑清晰，细节（经过筛选后）完整，并且有之前“月影”事件的报告作为佐证。内部调查员反复询问了几个关键节点，尤其是关于他如何突破静滞力场和反击的细节，林墨都以“守夜人传承的独特性和应急机制的不可复现性”作为解释。
问询持续了数个小时。期间，技术部门提交了初步的现场分析报告，确认了静滞力场的残留痕迹、暗红能量的腐蚀特性，以及两名昏迷助理体内检测到的精神控制残留。这些证据都侧面支持了林墨的说法。
最终，内部调查暂时告一段落。调查员的结论是：林墨探员在任务中遭遇内部人员（阿瑞斯博士及其助理）的恶意袭击，其行为属于合理自卫。但由于涉及高级研究员死亡，事件定性为严重内部安全事件，林墨仍需接受一段时间的隔离观察和更深入的心理评估，其权限也被临时冻结。
当林墨被带回临时隔离宿舍时，已是深夜。
他坐在冰冷的床沿，感受着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绷。虽然暂时过关，但他知道，危机远未结束。
阿瑞斯博士死了，但他临死前的话如同毒刺般扎在林墨心中。“祖始者”在基金会内部还有多少人？他们对自己“样本”和“钥匙”的定位，意味着他将来会面临更多、更隐秘的袭击。而基金会内部，经过此事，对他恐怕也是疑虑重重，既有对他能力的忌惮，也可能有“祖始者”潜伏份子的暗中针对。
他抬起手，看着手腕上暂时失去大部分功能的“信标”。
孤立无援，内外皆敌。
但不知为何，林墨心中却没有恐惧，反而有一种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他摸了摸怀中那本重新开始汇聚微弱凉意的守夜人笔记。
阿瑞斯博士有句话或许没说错，他确实在“理解”和“重构”规则。而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与危险。
他躺下身，闭上眼睛。
休息。他需要尽快恢复。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他自己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拥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来自“祖始”的混沌，以及……隐藏在秩序之下的更多阴影。
这场无声的战争，因为这次激烈的交锋，已经进入了新的、更加危险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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