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神殿内的混乱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光芒剧烈闪烁，嗡鸣声变得断断续续，那些浮现的攻击结构也僵在原地，仿佛失去了指令。观察者的投影扭曲成各种无法理解的几何形状，最终勉强稳定下来，但光芒黯淡了许多。
“数据……无法处理……”电子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困惑？“情感变量……干扰系数超出阈值……逻辑模型出现结构性风险……”
它似乎无法理解，更无法处理林墨所展示的那种源于生命和情感的内在力量。这种力量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物理规则或数学公式，对它绝对理性的核心逻辑构成了挑战。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林墨的声音带着疲惫，但依旧坚定，“建立在相互尊重，而非单方面‘观察’基础上的沟通。”
观察者沉默了，似乎在重新评估。庞大的计算力正在后台疯狂运行，试图将刚才接收到的“异常数据”整合进它的模型，但进展缓慢。
“……‘谈话’并非最优信息交换方式，效率低下。”最终，它回应道，“但鉴于变量林墨的不可预测性及潜在风险，临时启用低效沟通协议被视为可接受的风险。提出你们的‘提案’。”
雷昊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第一，立即并永久停止对所有基金会资产及人员，尤其是‘界限之碑’和林墨的一切非授权探测行为。” “记录。条件一：停止主动数据采集。接受。但保留被动监测及对已公开信息的分析权。”
莉娜补充道：“第二，共享你关于‘祖始者’、混沌象限以及其他潜在高等级威胁的相关数据和分析结果。我们需要更全面的情报。” “条件二：信息交换。部分接受。可共享非核心数据库内，关于已知混沌实体及部分维度不稳定区域的基础数据。核心推演模型及高权限观测数据不在交换范围。”
艾登插嘴：“第三，你这地方不错，借几台设备用用？顺便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在冰层下面搞出这么大阵仗的？” “条件三：技术共享与区域开放。拒绝。第七枢纽技术及位置为高级机密。此区域维持封闭。”
林墨最后开口，目光直视那黯淡的投影：“第四，承认现实文明，包括人类及其创造物，拥有独立发展的权利，不得以‘观察’或‘模型修正’为名进行任何形式的干涉或破坏。” 这一次，观察者的沉默更久了。这条触及了它存在的基础逻辑。 “……条件四：承认文明自治权。此条与核心职能‘确保模型准确性’存在潜在冲突。需要进行高阶逻辑重构评估。暂定为：搁置争议。在未获得明确威胁证据前，保持非干涉姿态。”
这并非完全的胜利，但争取到了一个脆弱的平衡。观察者停止了主动的侵犯，并愿意提供部分情报，但它依然高高在上，将现实文明视为其宏大模型中的一部分，保留着“干涉”的最终权力。
“我们暂时接受这个状态。”林墨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但记住，观察者，我们不是你的数据。我们是活生生的存在。任何越过红线的行为，都将被视为战争。”
投影闪烁了一下，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转移了话题：“协议已记录。数据交换端口已临时开放（限时，低带宽）。你们有（地球时间）三十分钟进行数据下载。之后，离开第七枢纽。”
平台一侧，一个散发着微光的接口缓缓浮现。
三十分钟后，特殊应对小组带着大量关于混沌象限、维度结构以及某些未知异常现象的加密数据，被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送回了冰点站底层。那个深井入口在他们眼前无声地闭合，金属表面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基地的控制权也重新回到他们手中，所有系统恢复正常，只有日志里多了一段无法解析的乱码，记录着刚才那不寻常的半小时。
站在冰原上，极地的寒风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冷意。与机械神殿内那种人工的、绝对的冰冷不同，这是一种属于自然的凛冽。
“它还在下面，”莉娜看着毫无异状的地面，低声道，“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至少暂时不会爆炸。”雷昊检查着装备，“我们拿到了情报，也划下了底线。接下来，就是加强监控，消化这些数据。”
艾登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说实话，跟那家伙打交道，比跟‘祖始者’干架还累人。至少疯子还能理解，那台冰冷的计算机……完全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林墨望着远方起伏的冰盖，缓缓道：“它不是在‘想’，它是在‘计算’。而我们，是它计算模型中，刚刚被标记为‘高优先级且难以预测’的变量。”他收回目光，看向同伴，“回去吧。我们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并且要准备好……‘观察者’不会永远满足于只是‘观察’。”
一行人登上“方舟”，潜航器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海水，驶离这片蕴含着未知威胁的极地。
深海之下，机械神殿核心。 几何投影依旧悬浮，其内部正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计算。 “变量‘林墨’……情感干涉系数……重新定义文明威胁等级……” “模型修正中……推演路径增加：合作、共存、压制、清除……” “持续观察……优先级：最高。”
一种新的、不同于混沌的阴影，已经悄然投下。守夜人的职责，在对抗混沌之外，又多了一份对绝对理性的警惕。
未来的路，似乎更加漫长而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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