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早,曲松十在路回终之后出了门。
抵达公司时,离正式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办公区里人还不多。
她习惯性地先去茶水间给自己倒杯水,却在路过打印区时,看到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正站在碎纸机前。
是路回终。
她微微蹙着眉,手里拿着几张单据,正低头仔细核对着什么。
晨光透过窗户,照亮她专注的侧脸,也照亮了她眼底那抹比周末更深的疲惫。
曲松十的脚步顿住了。
她看到路回终从那一小叠单据里抽出一张,对着光线看了看,又拿出手机计算器按了几下,眉头锁得更紧,随即略带烦躁地将那张单据塞进了碎纸机。
碎纸机发出低沉的嗡鸣,将那页纸吞噬殆尽。
做完这一切,路回终似乎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些懊恼,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这才转身准备离开打印区。
一抬头,正好对上曲松十还未来得及移开的目光。
两人俱是一愣。
路回终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少见的、类似于被抓包的不自然,但瞬间就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只是眼神比平时更锐利了些,仿佛在问“你看到了多少”。
曲松十的心脏猛地一跳,有种窥见了对方秘密的慌乱,她连忙开口,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默:“路总,早。”
“早。”路回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没再多说什么,径直从曲松十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冷的空气。
那一整个上午,曲松十都有些心神不宁。
她不断回想起路回终站在碎纸机前那细微的表情变化——那不仅仅是疲惫,还有一种……精打细算后的权衡与无奈?
被她塞进碎纸机的是什么?为什么她的表情会那样?
午休时,她忍不住给姜雨琪发了消息,隐去了具体细节,只含糊地说:「感觉路姐姐最近经济压力好像有点大?看起来好累,还在为一些单据烦恼。」
姜雨琪回得很快:「这是正常的吧姐!那可是魔都高管!压力能不大吗?至于经济压力……说不定人家是在为下一个爱马仕包包努力呢?(开玩笑的)不过,三十岁做到那个位置,要么家底厚,要么就是靠自己拼出来的工作狂。看她那生人勿近的气场,我赌后者。」
曲松十看着屏幕,姜雨琪无心的一句话,却像一道光,骤然照亮了她心中的某个角落。
靠自己拼出来的工作狂……联想到路回终那严谨到近乎刻板的作风,对效率的极致追求,还有偶尔流露出的、对物质(比如她之前注意到路回终的钢笔和手表都是经典但并非奢侈品牌)的某种实用主义态度……这一切,似乎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她想起自己破碎的原生家庭,想起母亲组建新家庭后,自己那份小心翼翼的、寄人篱下的敏感。
她太懂得察言观色,太懂得从细节里去拼凑一个人的真实境遇。
路回终身上那种独立的、甚至有些过于紧绷的坚韧,或许并非天生,而是被生活打磨出来的铠甲。
这个认知,让曲松十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有同情,有敬佩,还有一种莫名的、想要去靠近和理解的冲动。
她渴望一个家。
而路回终,似乎……
下午,曲松十被派去市场经营部送一份策划部刚定稿的联动活动方案。
她走到路回终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讲电话声音,语气是处理公事时的果决利落。
她轻轻敲了敲门。
“进。”路回终的声音传来。
曲松十推门进去,看到路回终正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一边还在对着耳麦说话:“……这个预算不能再压了,再压会影响最终落地效果,告诉对方,这是底线。”
她抬眸看了曲松十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将文件放在桌上。
曲松十放下文件,没有立刻离开。
她注意到路回终手边那杯咖啡已经见底,而她的眉宇间,疲惫感比早上更重。
路回终结束通话,摘下耳麦,揉了揉眉心,这才看向还站在原地的曲松十:“还有事?”
“路总,”曲松十鼓起勇气,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刚从楼下咖啡店买的、还温热的拿铁,“我看您好像很累,给您带了杯咖啡。不知道您喜不喜欢拿铁……”
路回终明显愣住了,她的目光从曲松十略显紧张的脸上,移到那杯印着咖啡店logo的纸杯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被打动后的柔软,但最终都被她习惯性的克制压了下去。
“谢谢。”她接过咖啡,声音依旧平稳,但曲松十敏锐地捕捉到,那声线里似乎比平时少了一丝冷硬。
“多少钱?我转你。”
果然……曲松十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带着点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怜惜的情绪。
她摇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不用了,路总。就当……谢谢您之前顺路载我上班。您忙,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路回终握着那杯温热的拿铁,怔怔地看着门口方向,许久没有动作。
咖啡的温热透过纸杯传递到她的指尖,一种陌生的、被人细致关怀的暖意,悄然渗透进她早已习惯紧绷和计算的神经。
实习生的工资不高,即便这里是薪资待遇算得上一等一好的”七划”,也不能忽视魔都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花钱比流水还要快。
她低头看了看咖啡,又想起早上在打印区被撞见的那一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下次,请她吃顿饭吧。
她重新戴上耳麦,拨通了下一个电话,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高效。
只是,在工作的间隙,她端起那杯拿铁,喝了一口。
甜度适中,奶泡绵密,是她很少主动去喝,但此刻觉得……味道还不错的口感。
而回到策划部的曲松十,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似乎,又靠近了那个名为路回终的谜团一点点。
看到了她铠甲下的缝隙,也感受到了她那近乎本能的、与人保持经济乃至情感距离的防御机制。
这种发现,没有让她退缩,反而让那份悄然滋长的好感,变得更加具体,也更加……坚定。
她想要的,或许不仅仅是依赖这份安心感,更想成为能给予对方一丝温暖和支撑的人。
哪怕,只是一杯咖啡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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